第173章 火炭南渡,谁燃新灯(1/2)
云母窑深处,十二只竹箱静列如阵,箱中蚕卵本该在恒温热气中悄然孕育生机。
可此刻,那股维持了整整四十九天的温润之气,竟在某一瞬断流般骤然冷却。
灰蒙浮上卵壳,细微的脉动几近停息。
洞内烛影摇曳,映着谢梦菜苍白的脸。
她倚在石榻边沿,指尖颤抖地抚过一只竹箱边缘,唇色几乎与茧丝同白。
她强撑起身,腕间银蚕丝缓缓缠绕,一端系于自己脉门,另一端探入箱底导热槽——这是她最后能用的法子,以体热引丝传温,暂续蚕命。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衣领时已冰凉刺骨。
“不能再等了。”她低语,声音轻得像风穿隙。
程临序立于洞口,背对着她,肩背绷成一道铁线。
他手中捏着一页泛黄纸笺,是她昨夜昏迷前摊开的笔记残页。
墨迹潦草却清晰:“阳火炭三斤,可续七日。”
他知道这炭从何来——北境火山灰烬所凝,百里挑一,唯有当年边军押运军需的老路尚存余脉。
而如今这条路,早已被朝廷明令封锁,视为逆党禁道。
但他也明白,若无此炭,云母窑十年心血将毁于一旦,南方织网根基动摇,更不必说那些靠冰绡活命的病弱百姓。
他提笔蘸墨,信纸铺展,字字如刀刻:
“旧部程七,速调阳火炭三斤,走雁门西谷暗渠,不得经官驿,不得留印票。事成之后,债清。”
写罢,封缄入筒,唤来崔九章。
“你扮作盐商,走潞州转丰原,务必亲手交到他手上。”程临序递出信筒,目光沉如寒潭,“若遇查扣,宁毁人,勿失信。”
崔九章点头,换袍易容,次日清晨便随一支私盐队北上。
七日后,衡州府衙急报:有可疑盐贩被捕,搜出一封密信,内容直指边军旧部私运战略物资,已呈送巡按御史。
消息传回江南,顾青梧手中茶盏一顿,眉心微蹙。
她知道不对。
因为那封信……太真了。
真到不像程临序会写的程度。
果然,当夜子时,一艘破渔船悄然靠岸,崔九章浑身湿透,自舱底取出一只残破陶哨。
哨身焦黑,似曾焚毁,实则巧藏玄机——内壁夹层,以微型摩斯纹刻下真正指令,仅凭触觉可辨。
他在狱中早有准备。
那一夜,他故意让狱卒听见喃喃呓语:“……炭不能湿……走水道第三岔……”
敌人果然上钩,押送路线暴露。
而真正的命令,从未落在纸上。
赵五郎接到陶哨时正在衡州码头修理一架织弩机。
他接过哨子,指尖摩挲片刻,忽然冷笑:“好个‘声东击西’。”
他当即寻来莫十三,在一间废弃染坊密议。
“不用船,不用马。”赵五郎敲着桌面,“走浮篓计。”
计划定下:将阳火炭碾为细粉,密封于竹篓夹层,外裹蓝靛叶,伪装成寻常染料货堆。
由疍民女子驾小舟沿支流缓行,混迹采莲船队之中,每日仅进十里,不争一时之快,只为万无一失。
第三日清晨,船队启航。
陆知秋恰逢巡查码头,亲自登船查验。
他掀开几篓“染料”,捻起叶片细嗅,又伸手探入底层,却只触到干燥植物残渣,毫无异常。
他皱眉良久,终未阻拦。
船队缓缓驶离视线。
十日跋涉,三十六道关卡,无人察觉那不起眼的竹篓中,藏着足以点燃整片南方命脉的火种。
而就在滇南山道之上,阿婻独立崖边,望着远方江面薄雾。
她手中捧着一块发光锦,锦面微颤,映出某种奇异节奏的波动。
她轻轻开口,像是对风说话:“他们快到了。”
随即转身,走向山脊。
身后,三十六盏萤石灯静静排列,尚未点燃。
夜雨如注。
滇南山道被暴雨撕成一片混沌,泥石流在暗处低吼,仿佛大地正张开巨口,欲将一切吞没。
赵五郎伏在湿滑的岩壁上,掌心死死抵住一块凸起的青石,身后三十名疍民精锐咬牙拖着密封竹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生死线上。
“停——!”他忽然低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