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铃响四方,线藏暗流(1/2)
春雨连绵,云母窑外的山道早已泥泞不堪。
雾气如絮,层层裹住崖壁,将整座山谷锁在一片灰白之中。
程临序披着蓑衣立于洞口,目光沉沉望向远处山脊。
风穿林而过,带着湿冷的颤音,又是一声铃响——这次来自西南,短促、尖利,像刀锋划过铁器。
他眉心一紧,转身回窑,在火塘边取出一只檀木匣。
匣中无物,唯有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边缘已被虫蛀蚀,上面以朱砂勾勒出七枚铜铃的位置与音律走向。
那是当年“贞织七子”留下的遗物,传说她们以命织图,死后魂归山野,每逢乱世将借铃声示警。
世人当作怪谈,可程临序知道,这铃音暗合边军失传已久的密语系统:三长两短为敌骑夜袭,四急一缓是内奸潜伏……而今这几日传来的铃声,竟与“京中有变,血染宫门”之兆分毫不差。
他指尖抚过图上一处标记,忽而顿住。
东南方那声清越如钟的铃响——本应出自百里之外的青石坳,可昨夜他亲巡至彼,荒庙残垣间空无一人,唯余半截烧尽的松明插在土中,冒着青烟。
有人在模仿铃声。
而且,懂密语。
程临序沉默良久,起身走到石壁前,用匕首刻下三道深痕。
这是他和谢梦菜之间的暗号:外有异动,勿出窑洞。
刀锋落下时极轻,生怕惊扰了里间静卧的人。
谢梦菜正倚在软褥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她已连续七日以自身精血喂养冰绡蚕种,只为延续那批能避刀兵、隐火光的秘织之布。
发丝散落肩头,额角沁着虚汗,唇色几近透明。
可即便昏睡,她的手指仍在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仿佛仍握着看不见的丝线。
他知道她撑得有多苦。
所以他不能让她知道,这场风雨,不只是天降。
与此同时,江南织心堂内烛火摇曳。
顾青梧坐在案前,手中攥着一封刚送达的急报,指节发白。
衡州中转站传来灯哨信号——四短一长。
按《织讯章程》,此为“粮尽待补”,需即刻调拨南仓米粮北运。
可眼下各路仓储充盈,无一地申报短缺,为何突现此令?
她唤来赵五郎。
这位江湖游匠赤脚踩进堂屋,蓑衣滴水,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他接过竹筒里的灰笺,凑近灯火细看,忽然鼻翼一动。
“不对。”他低声道,“这不是灯哨留影。”
他捻起一点残留的炭迹,放在鼻下一嗅,眉头骤然锁死:“松脂混红泥。有人用火把贴墙晃照,伪造光影。”
顾青梧心头一震。
灯哨传讯,靠的是特制油膏与铜镜反射,在夜空中留下短暂却清晰的光痕。
风雨天本应停用,以免误传。
可昨夜暴雨倾盆,哨岗却坚称亲眼所见信号——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官方灯哨,而是有人趁着风雨遮蔽视线,人为制造假讯!
谁敢冒用织政协约盟的传讯体系?
目的又是什么?
她还未开口,门外侍女匆匆递入一只墨色小筒——信鸽刚落,羽翼尚湿。
筒中信笺仅八字:
假令已现,勿动真身。
署名无字,唯有一枚褪色的红绳结压在底下。
顾青梧认得它。
三年前程临序率部剿灭漕帮叛党,曾以此结传令旧部隐蔽待命。
如今它再度出现,意味着:危机已入中枢,敌人正在诱导他们出手。
她缓缓闭眼。
织政盟自建立以来,首次面临无主指挥的局面。
没有谢梦菜的决策,没有程临序的镇守,各方势力正悄然试探这条由女子与匠人织就的无形防线是否已然脆弱。
可她不能乱。
她睁开眼,将红绳结收入袖中,对赵五郎道:“传令下去,所有驿站改用‘双色药显’验信,未经我亲批,一律不得响应任何调度指令。”
赵五郎点头欲退,却被她叫住。
“还有一事。”她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备舟,我要去一趟六尚局。”
赵五郎一怔:“不召评议会?”
顾青梧望着窗外渐暗的天光,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敲打出断续节奏,宛如某种古老的织机在低语。
她摇头。
“这一次,必须一个人去。”
她起身,从柜中取出一支乌木织梭,梭身刻着半句《南篇绣谱》的暗纹。
那是她母亲生前最后织就的一段密码,据说唯有真正读懂它的人,才能触到织政真正的核心。
她将织梭轻轻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一根通往深渊的线。
然后,她走向门外风雨。
而在千里之外的云母窑,一声新的铃响穿透雨幕,落在程临序耳中——这一次,竟是两长三短。
那是边军密语中最危险的一种预警:
君权旁落,将有逆臣易帜。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