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火种不眠,人在灯外(1/2)
寒雾如刃,割裂云母窑后山的夜。
洞口那道银线在风里轻颤,像一根悬于生死之间的琴弦。
谢梦菜盘坐石台,双腕缠绕的银蚕丝泛着幽微冷光,十二个恒温竹箱静伏于黑暗之中,箱内是百年前沉睡至今的冰绡母种——此刻正随她呼吸起伏,一丝丝渗出微弱生机。
她的体温就是火种,血脉即湿度调控的枢纽。
每一寸丝线的张力变化,都牵动着蚕卵破壳的节奏。
不能快,不能慢,差之毫厘,便是百年再无重启之机。
程临序立于洞口阴影下,左臂石膏早已拆除,只剩空袖垂落,以铁链吊挂固定。
他右手执刀,一刀一削,竹梭成形。
每完成一具,便在侧面刻下两个字:“平安。”
刀锋划过竹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三十七具梭子已整整齐齐码在墙角。
三十七个“平安”,是他写给她的信,从未寄出。
洞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震动——不是脚步,不是风声,而是地面传导来的、有规律的三闪急停,继而两长一短。
程临序瞳孔骤缩。
那是灯哨系统里的“危讯”暗码,由谢梦菜亲手设定,启用条件只有一条:织网暴露,火种将熄。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铁钉般钉在谢梦菜脸上。
她睫毛轻颤,却未睁眼,只唇角微动,吐出三个字:“别动我。”
丝线仍在震。
蚕卵正在苏醒。
她不能断联。
与此同时,南疆三百里外。
赵五郎一脚踹开驿站木门,手中灯笼照出满地狼藉。
无人,无伤,唯有地面用石灰粉画出的一个箭头,指向东南。
“这不是求援。”韩蓁蓁蹲下身,指尖抚过石灰痕迹,“这是警示。”
“她在说:有人来了,但别来救。”
赵五郎盯着那个箭头,脸色发青。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敌手已渗透灯哨系统,甚至可能反向追踪信号。
那一串灯语,或许是敌人伪造的陷阱,也可能是谢梦菜在被监视状态下强行送出的残讯。
“她让我们别靠近……可若真有危险,谁护她?”韩蓁蓁声音发紧。
赵五郎没答话,只是默默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羽灯,吹灭火焰,重重按进泥地。
熄灯,即是闭网。
从此刻起,南疆六省织娘将停止轮值,所有消息转入地下暗渠。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畿,紫宸殿侧阁烛火未熄。
顾青梧披衣而坐,面前摊开两卷古册:《南篇绣谱》与宫藏《织经》。
柳明漪跪坐一旁,指尖轻点图样边缘。
“你瞧这里,”顾青梧低声,“‘山河经纬图’的经纬线粗细不均,看似瑕疵,实为编码。”
她取下玉簪,依特定频率轻叩图框右侧第三格——
嗒、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如虫鸣般的节奏响起。
柳明漪瞳孔微缩:“这是……摩斯密织?”
顾青梧闭目凝神,心算解码。片刻后,她睁开眼,声音压得极低:
“南窑将熄,速送阳火炭。”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阳火炭……北境火山灰所炼,千年不灭温,专用于低温恒控。”柳明漪喃喃,“只有皇室秘库和边军旧部才存有此物。”
顾青梧缓缓合上书卷,眸光如刀:“她早料到这一天。所以当年离京时,她带走的不仅是技艺,还有——火种的燃料。”
她起身走向窗边,望向南方天际。
乌云压顶,不见星月。
“可若连‘阳火炭’都送不到呢?”
“那冰绡母种,将在黎明前彻底冷却。”
洞中,谢梦菜额角渗出冷汗,丝线剧烈震颤。
某一刻,最远端的竹箱传出一声极细微的“咔”。
卵壳裂了。
但温度在跌。
她咬破舌尖,强行提神,将体内热流再度注入银丝。
程临序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右手缓缓抚上刀柄,眼中杀意翻涌。
带着寒意,带着刀。
而他们,已无退路。
风停了,可山在颤。
陆知秋站在漕运码头的阴影里,指尖捻起一撮黑灰般的碎炭,轻轻一吹,细尘在月光下泛出暗红微芒——那是火山岩经百年地火淬炼后才有的余温痕迹。
他盯着那批被层层盐袋包裹的“私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阳火炭。”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在咀嚼一段禁忌的往事。
身旁副官低声道:“属下查过了,这批货报的是岭南陈氏商号,走水路经洞庭入江,再沿运河北上。但……陈家去年就没了。”
陆知秋没说话,只将手中炭粉洒落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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