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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藤桥断处,梭落生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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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

南疆的天,说变就变。

前一刻还是薄雾缠山,云海翻涌,下一瞬便是雷霆劈开苍穹,倾盆大雨自九霄砸下,打得树叶噼啪作响,山涧瞬间涨成怒吼的浊流。

藤桥悬在两崖之间,千年古藤盘绕如蛇,曾是滇南通往外界唯一的命脉。

如今在雨水浸泡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藤条一根接一根地崩裂,像被无形之手狠狠撕扯。

“快过!趁现在还撑得住!”韩蓁蓁站在对岸大喊,手中火把在风雨中摇曳如将熄的星。

商队疾行而上,脚步纷乱。

赵五郎背着那只恒温竹箱,箱内十二枚天蚕母卵静静沉睡——那是谢梦菜一行人跋涉月余,穿越瘴林、躲过伏哨、攀越绝壁才寻得的火种。

冰髓草生于寒雾石壁,晶莹若泪痕,只为此虫所食。

传说中,以此虫所吐之丝织成“天蚕冰绡”,轻若无物,却可挡刀锋、避毒雾,更能在月下映出百年前失传的《织经》残纹。

苏砚娘抚着洞壁归来时老泪纵横:“师父说,火种不在物,而在人心里。”话音未落,岩洞深处传来细微振翅声,仿佛远古的呼吸终于苏醒。

而现在,这颗心,正被护在这方寸竹箱之中。

阿婻冲在最后。

她是个哑女,却天生色感敏锐,指尖一触布料便知经纬走向,能织出世间最复杂的孔雀翎纹。

此刻她双目紧盯着赵五郎背上的箱子,忽见一根主藤猛然断裂,整座桥身剧烈晃动!

她没有迟疑,扑上前去。

赵五郎踉跄跌倒,箱子脱肩飞出——阿婻纵身一扑,堪堪抱住,却被惯性带向悬崖边缘。

她的脚尖踩空,整个人连同竹箱坠入深渊!

“阿婻!”谢梦菜瞳孔骤缩,冲到断口边沿。

电光石火间,一道黑影从侧后疾掠而出。

程临序。

他早已卸甲归田,不再是那个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可身体比思维更快。

暴雨中他跃身而下,如鹰击长空,在半空中精准拦截坠落的人与箱。

他的肩背重重撞上岩壁凸石,左臂传来清晰的骨裂声,剧痛钻心,但他仍死死用身躯垫在下方,将阿婻和竹箱牢牢护住。

轰——

碎石滚落,水花四溅。

谢梦菜跪扑在断桥尽头,颤抖的手探出悬崖:“拉上来!快拉!”

绳索垂下,众人合力拖拽。

当三人湿淋淋地被拽回崖面时,阿婻怀中的竹箱完好无损,仅外层蓝靛灰微微渗水。

而程临序脸色惨白,左臂扭曲成诡异角度,鲜血混着雨水顺着指节滴落。

“骨头断了。”赵五郎检查后低声道,“得立刻固定。”

谢梦菜解开外袍裹住他,声音压得极低:“先回寨子。”

没有人说话。

风雨中,这支队伍默默拾起残存的行囊,搀扶伤者,踏上归途。

身后,那座断裂的藤桥在洪流中彻底分崩离析,残藤如断肠般飘散于浊浪之上。

可他们知道——桥虽断,线未绝。

那一夜,苗寨火塘不熄。

苏砚娘取出秘藏多年的银蚕丝——那是用雪山雪蚕所纺,细如发丝却坚韧非常;又取冰髓草汁调和药膏,准备为程临序疗伤。

谢梦菜坐在榻前,指尖轻抚他冷汗浸透的额角,眼中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惊痛与怒意。

她没问他是何时学会这些民间医理的,也没问他为何总在队伍最危险时悄然出现。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明明已辞官归隐,却一路尾随护送,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守着她走完这场注定荆棘的征途。

竹箱被安置在堂屋中央,由韩蓁蓁亲自看守。

十三州绣塾的传承计划不能停。

天蚕冰绡,不只是技艺的延续,更是打破六尚局垄断、让民织之火燎原的关键。

谢梦菜低头看着昏迷中的程临序,轻轻将一缕银蚕丝缠上他的手臂。

窗外雨势渐歇,山雾重新弥漫。

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程临序的眼皮微微颤动。

梦里,号角呜咽,战马嘶鸣。

沙场黄尘漫天,血染残阳。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将军!北营失守!”

“程临序!你敢逃吗?!”暴雨停歇后的第七夜,山雾如纱,裹着湿冷的草木气息,在苗寨屋檐下缓缓游走。

程临序在剧痛中醒来。

左臂被一层泛着幽蓝微光的夹板固定,那是谢梦菜亲手编成的——银蚕丝与冰髓草汁交融缠绕,柔韧如活物般贴合骨骼,竟隐隐透出温热,像有生命在缓慢修复断裂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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