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灰蝶引路,旧网自缚(1/2)
大雪封街,京畿如眠。
织心堂偏院的窗纸上,映着一点昏黄的光。
陆砚舟蜷缩着坐在蒲团上,双手紧紧攥着那半匹素绢,指关节都发白了,像是要把三十年前的火光从丝线里抠出来。
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每天清晨,门轻轻一响,李砚秋就捧着一卷《贞织大夫录》进来,端坐着诵读。
她的声音清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天工开物,以民间纺织为根本;功绩在当代,名声留青史……凡是有技艺的人,都可以在世上立足,不因出身而被废弃,也不因权势而被埋没。”
这是谢梦菜新颁布的织政新规,首次将民间匠人纳入官制体系,设立“贞织大夫”的头衔,授予俸禄、赏赐匾额,昭告天下:有手艺的人,也可以扬名。
陆砚舟起初冷笑,接着沉默,到后来,每听一句,呼吸就乱一分。
第三夜,风雪更大了。
铜壶滴漏的声音细碎,李砚秋念完最后一章,起身要走。
就在她手搭上门栓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陆砚舟重重地跪倒在地,额头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我不是要毁碑……”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石磨过,“我是怕历史再次被抹去。”
屋外的廊下,谢梦菜站在雪影里,手指微微颤抖。
她没走,已经站了一炷香的时间。
雪花落在她的斗篷上,积成了薄霜。
她听到那个一直低语“换我爹名字回家”的男人,终于说出了真相。
七匠冤案当年并非单纯的政治清洗。
真正动手的是礼部尚书裴照衡的父亲,他借着“篡改宗庙礼制图样”的罪名铲除异己,实际上是为了掩盖自己贪污织政院巨款、私自贩卖龙纹锦到海外的丑闻。
七位主织匠人含冤而死,只有一个人的遗孤侥幸逃脱,隐居在城南,世代守口如瓶。
“柒舍”,原本是七匠后人秘密结社,代代相传,只为保存当年图纸的残稿和证物,等待昭雪的那一天。
可近三年,有人悄悄接管了“柒舍”。
这个人自称“第七人”,拿着半枚玉扣,上面刻着半个“裴”字——正是裴家徽记的残纹。
他以复仇为名,煽动年轻后辈重新燃起“正义之火”,鼓吹只有烧尽旧史、逼宫鸣冤,才能洗清冤屈。
“他们答应我……只要再烧一次碑林,让天下人看到那一夜的光影重现,朝廷就会重新查案。”陆砚舟痛哭失声,“我只想把我爹的名字,从‘逆匠’名录里摘出去……我不想毁掉什么江山社稷!”
谢梦菜闭上了眼睛。
原来如此。
这不是一场反叛,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嫁祸。
有人想借“柒舍”之手,在七夕这个万民观灯、百官齐聚的日子,制造一场“民变”。
火烧碑林,只是开始。
接下来,便是伪造证据,污蔑她这个“庶女出身、掌管民织司”的女子勾结匠党,意图颠覆礼法、篡改祖制。
然后——清君侧。
铲除以她为首的新政派,重启旧党专权。
幕后之人,直指还被囚禁却仍暗通内外的裴照衡。
她转身离去,脚步无声,却快如惊雷。
半个时辰后,民织司密室。
孙怀恩捧着一封刚截获的密信,低头等候着:“姑娘料得没错,裴照衡的弟弟曾通过狱卒递出这封信,里面附有暗语:‘七月望,蝶焚巢。’”
谢梦菜盯着那六个字,目光突然变冷。
七月望,不是七夕?
蝶焚巢——灰蝶引路,终将归烬。
他们在等一个信号,一个由她亲手点燃的“叛乱”信号。
她忽然笑了。
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一丝温度。
“那就给他们一场盛大的祭祀。”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落雪,“就说……民织司将在七夕夜举行‘千绣归魂’大典,焚烧历年旧稿,慰祭历代织魂。”
孙怀恩一震:“您要把消息放出去?”
“不仅要放,还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抬起眼睛,目光穿透烛火,“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布的局,怎么烧到自己脚下。”
窗外,雪还没停。
但风向,已经在悄然转变。
而在将军府西墙之外,一道黑影悄然到来,跃上高墙,伫立了很久。
片刻后,翻进内院,脚步沉稳,直奔书房。
案前的烛火跳动着,映出墙上一幅未完成的绣图轮廓——七只灰蝶盘旋在烈焰之上,中间空缺一环,仿佛在等待最后一笔来闭环。
那人驻足凝视,过了很久,低声自语:
“你若点火,我便布阵。”
“这一次,换我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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