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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人间草木的“诗香满径” (上)晨炊里的诗行与烟火(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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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晨雾是被冻住的棉絮,轻轻巧巧漫过诗社总社的青瓦,把黛色的屋檐染成朦胧的白。檐角悬着的冰棱在微光里闪着细亮的光,像谁在昨夜悄悄串起的水晶,一滴融水顺着棱尖坠落,“嗒”地落在窗台上的薰衣草花盆里,溅起细碎的水花,惊得盆里的枯叶轻轻一颤。阿哲裹着件厚棉袍,踏着尚未散尽的晨光走进巷子,青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潮,踩上去带着温润的凉,远远便听见巷口早餐铺的吆喝声——“热包子嘞——刚出笼的糖包、菜包,暖手暖心哟——”,混着蒸笼里飘出的白雾,像团流动的棉絮,暖得让人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早餐铺的木门敞着,门框上挂着的红灯笼还没摘下,灯笼穗子上沾着的霜花在晨光里泛着亮。张婶系着件靛蓝的围裙,围裙角沾着点点面粉,正站在热气腾腾的蒸笼旁忙碌,左手麻利地给客人装包子,右手握着的擀面杖却在案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咚咚,咚咚锵”,像在给什么曲子打拍子。她嘴里还哼着婉转的调子,尾音带着江南小调的柔,又混着烟火气的暖:“白面揉出云千朵,炉火蒸出暖一锅,客官尝得三分味,诗在人间烟火窝……”

阿哲站在铺子门口,听得微微发怔。这调子分明带着《绣诗》的韵脚,只是把“针脚”换成了“白面”,把“岁月”酿成了“炉火”,竟别有一番鲜活的趣。张婶眼角余光瞥见他,手里的动作不停,笑着擦了擦手上的面粉:“阿哲老师,见笑了。”她把一屉刚出笼的糖包端到蒸笼顶上,白雾腾地漫上来,模糊了她眼角的笑纹,“自去年诗社在巷子里办过‘烟火诗会’,听了你们唱的《绣诗》,我这揉面时就总忍不住哼几句。你说奇不奇,原来觉得揉面是苦营生,现在倒觉得,这面团在手里转着,像在绣什么东西,你说,这包子里的热气,算不算诗?”

蒸笼的白雾里,张婶的脸若隐若现,鬓角的碎发被水汽打湿,贴在脸颊上,倒像幅水墨淡彩。阿哲刚要答话,隔壁修鞋铺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老王头探出头来,手里举着个磨得发亮的牛皮本本,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点鞋油:“张嫂子这只能算‘沾了诗气’,我这才叫真·藏诗呢!”他踩着木凳跨过门槛,手里的本本在晨光里晃出个弧度,“阿哲老师您瞧瞧。”

翻开牛皮本,里面却不是修鞋的账本,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有的用钢笔写,有的用圆珠笔描,还有几页是用铅笔涂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这是我闲时记的,”老王头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句:‘补一双鞋底,缝几针岁月,那些磨破的鞋帮里,藏着赶路人的故事’。昨儿个有个学生来补鞋,鞋帮上沾着草汁,说是去郊外采风时蹭的,我就想,这赶路人的鞋,踏过山川湖海,磨出的每道口子,不都是首没写完的诗吗?”

他又翻到后面,指着一页画着鞋样的纸,纸边还粘着块棕色的皮革:“这是个老红军的鞋,他说当年行军时,鞋磨破了就用草绳绑着走,现在我帮他补好,却觉得该把这故事记下来。‘草绳捆着鞋,也捆着山河,针脚缝住裂,也缝住烽火’,你说,这算不算诗?”老王头的声音带着点得意,眼里的光比晨雾里的日头还要亮。

巷口的早点摊渐渐热闹起来,穿校服的学生捧着豆浆小跑,拎着菜篮的阿婆驻足选包子,骑三轮车的师傅停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啃着肉包。张婶的擀面杖还在敲着节奏,老王头的牛皮本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蒸笼里的白雾漫过两家铺子的门槛,把修鞋铺的针线筐也笼进一片暖白里。筐里的线轴五颜六色,红的像巷口的灯笼,蓝的像阿哲的棉袍,黄的像刚出笼的玉米窝窝头,一根银亮的针插在线轴中间,针尖还沾着点线头,像在等着续写新的诗行。

晨光终于穿透晨雾,在巷子里投下长长的光带,落在早餐铺的蒸笼上,让白雾里的热气更显清亮;落在修鞋铺的针线筐里,让五颜六色的线轴泛着细碎的光;落在巷子里每一个忙碌的身影上——张婶额角的汗珠、老王头沾着鞋油的指尖、学生书包上晃动的铃铛、阿婆菜篮里水灵的青菜,都被镀上了一层暖金,像被时光精心描摹过的画。

阿哲站在光带里,忽然想起一尘在《人间草木》里写过的句子:“诗从不在高高的书架上,在揉面的掌心,在补鞋的针尖,在晨雾漫过的巷口,在烟火升起的屋檐。”那时总觉得是诗人的浪漫,此刻才真正懂得,这“无处不在”从不是书房里的吟哦,不是宣纸砚台里的墨香,而是晨炊里蒸腾的热气,是针线间穿梭的岁月,是赶路人鞋跟里的风尘,是食客嘴角沾着的糖霜。这些藏在人间烟火里的细碎,带着温度,带着呼吸,带着最鲜活的韵脚,凑成了生活本身的诗行。

张婶递来两个刚出笼的糖包,油纸袋上印着她新绣的图案——一朵小小的向日葵,花盘里写着个“暖”字。“刚蒸好的,带着热乎气儿,”她笑着说,“这糖包的褶子,我特意捏成了诗行的样子。”阿哲接过包子,指尖触到纸袋的温热,像触到了一行发烫的诗。

老王头也凑过来,从牛皮本里撕下一页,递给他:“这是我新写的,‘晨光漫过巷,诗在烟火旁,包子开口笑,鞋线串着章’,你帮我看看,能不能算入你们的诗集?”纸页上还留着皮革的气息,字迹里藏着针脚的韧。

晨雾彻底散去,巷口的日头越升越高,把诗社的青瓦照得发亮。阿哲捧着热乎的糖包,捏着带着皮革香的诗页,忽然觉得这初冬的清晨比春日还要暖。原来最好的诗从不用刻意寻找,它就藏在日复一日的寻常里,在张婶的擀面杖下,在老王头的针线间,在每个认真生活的人心里,像巷口的烟火一样,平凡,却温暖得动人。

他转身往诗社走,手里的糖包散发着甜香,牛皮纸页在风里轻轻作响,像在哼着不成调的诗。檐角的冰棱还在滴水,“嗒,嗒”,落在薰衣草花盆里,仿佛在为这人间的诗行,打着温柔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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