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告别州府,前往心脏(2/2)
后山的路更是难行到了极点。狭窄的山道仅容一人一马勉强通过,两侧是陡峭的悬崖,崖下是奔腾的山洪,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脚下的泥土被雨水泡得湿滑,稍不留神就有滑落的风险。
陈则宏扶着小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他年迈的身躯在颠簸中有些吃不消,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领口的粗布衣裳,可他依旧紧紧攥着小花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生怕她脚下打滑。
官兵们也不敢大意,前队派两人探路,用长枪试探着路面的虚实;
后队两人断后,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中间的人则紧紧护在马车两侧。
一路走走停停,遇到特别陡峭的路段,陈则宏便蹲下身子,让小花趴在他背上,他背着她,一步步稳健前行,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像一座可靠的山。
原本五日的路程,硬生生绕了八日才走完,等走出山区时,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泥水,裤脚磨破了好几处,沾满了草屑与泥土。
好不容易走出山区,刚进入一片开阔的平原,还没等众人喘口气,又遇上了麻烦 —— 一小股溃兵作乱。
这些溃兵衣衫褴褛,有的甚至光着脚,身上的盔甲锈迹斑斑,手里握着的刀枪也多是缺口、卷刃的,显然是打了败仗后四散逃窜的散兵游勇。
他们见陈则宏一行车马整齐,还有官兵护送,误以为是富商出行,立刻红了眼,蜂拥着围了上来,人数约莫有二三十人,嘴里喊着 “留下财物,饶你们性命”,声音嘶哑而贪婪。
李总管吓得脸色惨白,手脚发软,连忙缩回马车里,死死抓住车帘,对着外面的官兵嘶吼:
“快!拦住他们!务必护好圣旨!要是圣旨有半点闪失,咱们都得掉脑袋!”
领头的官兵是个约莫三十岁的校尉,虽也有些慌乱,却还算镇定。
他抽出腰间的佩刀,寒光一闪,立刻下令:“列阵!护着马车!刀手在前,枪手在后,不许放任何人靠近!”
官兵们迅速抽出刀枪,结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刀光剑影间,与溃兵们缠斗起来。
溃兵们虽武器简陋、毫无章法,却胜在悍不畏死,像饿极了的野兽般疯狂扑上来。
喊杀声、兵器碰撞的 “铿锵” 声、惨叫声此起彼伏,震得人耳膜发疼。
小花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抱住陈则宏的胳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不敢睁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裳。
陈则宏将小花牢牢护在身后,一只手紧紧按着她的头,不让她看到血腥的场面,另一只手则悄悄扶在马车的木栏上,眼神锐利如鹰 —— 这是他身为前大统领的本能反应,哪怕多年未曾领兵,战场的直觉依旧刻在骨子里。
他快速扫视战局,溃兵虽悍勇,却毫无阵型,左侧仅有五六人,且武器多是木棍、短刀,防御薄弱。
见校尉领着官兵们在正面硬拼,一时难以突围,甚至已有两名官兵被溃兵的刀划伤手臂,陈则宏压低声音,对身边一名年轻官兵说:
“左侧溃兵人数少,武器简陋,可让校尉带三人集中兵力突破,再从左侧迂回包抄,直击溃兵后方指挥之人,腹背受敌之下,他们必乱。”
那名官兵愣了愣,看着陈则宏苍老却沉稳的脸,又看了看战局,虽有些将信将疑,却也别无他法,立刻高声将陈则宏的话传给了校尉。
校尉闻言,眼神一亮,当机立断,喊上两名身手矫健的士兵,集中火力朝着左侧溃兵猛冲过去。
溃兵们没想到他们会突然改变方向,左侧防线瞬间被撕开一个缺口。
校尉带着人冲出包围圈后,立刻迂回至溃兵后方,朝着那个看似头领的络腮胡溃兵砍去。
络腮胡溃兵猝不及防,被校尉一刀砍中肩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溃兵们见头领受伤,顿时乱了阵脚,军心溃散,再也没了之前的悍勇,一个个开始往后退缩。
官兵们趁机发起猛攻,没多久,溃兵们便丢盔弃甲,溃散而逃,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
一场激战下来,三名官兵受了伤,一人伤在手臂,一人伤在大腿,还有一人被木棍砸中了后背,疼得直咧嘴;
马车的侧面也被砍出了三道深深的裂痕,木茬都翻了出来。
李总管从马车里探出头,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他定了定神,目光落在陈则宏身上,带着几分异样的审视 ——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满身泥土气息的年迈劝农使,竟能在如此危急的时刻,想出这般精准的破敌之法,这绝非普通老农能有的见识。
陈则宏没理会李总管探究的目光,也没在意周围官兵们惊讶的眼神,只是低头轻轻拍着小花的后背,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别怕,都过去了,坏人已经跑了,没人能伤害你了。”
小花慢慢抬起头,眼里还含着泪水,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却用力点了点头,双手紧紧抱住陈则宏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
“爹,有你在,我不怕。”
一路艰险,像一把砺石,磨去了彼此间的生分,让两人更加依赖彼此。
夜里宿在简陋的驿站,小花会主动打来温水,帮陈则宏擦拭手上的泥污,还会学着他平日里照顾自己的样子,给他捶捶酸胀的腿;
遇到难走的路,陈则宏依旧会背着她,脚步虽不如年轻时轻快,却每一步都走得稳健,让她心里无比踏实。
那些曾经的身份、过往的经历,在一次次共渡难关中,都化作了彼此最坚实的依靠,无关血缘,却胜似血缘。
马车继续前行,朝着京城的方向,穿过一望无际的平原,越过奔腾不息的河流,走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城镇。
沿途的风景渐渐变得繁华起来,道路两旁的房屋越来越高大,行人的衣着也越来越体面,空气中都仿佛透着一股权力的气息。
陈则宏知道,他们离那座权力的心脏越来越近,也离未知的风险越来越近。
他掀开马车窗帘,望着远方那片隐约可见的京城轮廓,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他是统领一国、运筹帷幄的大统领,见惯了朝堂的尔虞我诈、战场的刀光剑影;
如今,他只想做个普通的农夫,带着小花安稳度日,却终究还是逃不过权力的牵绊。
但他低头看向身边紧紧靠着他、已经睡着的小花,她的眉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也在担心前路。
陈则宏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心里的决心愈发坚定 ——
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无论京城等待他的是荣宠还是深渊,他都要护着她,平安抵达,再平安回来。
只是,京城的大门已经敞开,那朱红的宫墙、金黄的琉璃瓦,像一张巨大的网,正静静等待着他们。
里面等待他们的,究竟是青云直上的荣宠,还是万丈深渊的漩涡?
没人知道答案。
唯有车轮滚滚,“咕噜咕噜” 地响着,带着他们,驶向那片迷雾笼罩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