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卷入州府派系(1/2)
州府的晨光刚漫过正厅的门槛,给青石板地面镀上一层淡金,议事的官员们已按惯例列好队列。
廊柱上的彩绘在晨光中愈发鲜明,却掩不住厅内微妙的气氛 —— 以往官员们还会隔着队列寒暄几句,今日却泾渭分明地分成三拨:
周大人的心腹幕僚站在左侧靠前的位置,低声讨论着流民安置的细节;
别驾张承业与长史李默带着各自的下属,分别聚在右侧两角,交谈时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对方,像两只警惕的兽,暗中较劲。
陈则宏刚走到幕僚列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长衫下摆,便觉几道目光落在身上 —— 有好奇,有审视,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敌意。
他不动声色地站定,目光扫过人群,很快明白这异样的根源:自己近日因审计制度与债券发行得宠,早已成了派系博弈的焦点。
“陈先生,昨日听闻东村落的麦种已出苗,真是可喜可贺啊!”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陈则宏转身,见张承业正快步走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乌纱帽下的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
张承业走到他面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 —— 那玉带上镶嵌的翡翠在晨光中泛着油亮的光,是去年他生辰时,下属们凑钱送的厚礼。
“先生这农业改良之法,真是解了州府的燃眉之急。前几日我去城郊巡查,还见农户们围着麦苗夸赞,说这是从未有过的好长势呢。”
陈则宏拱手回礼,腰弯得恰到好处,语气平和无波:“张别驾过奖了。若无周大人批准拨发种子,若无农官们下乡指导,单凭在下一人,断难有此成效。说到底,还是州府上下一心,百姓们用心耕种,才换来这好景象。”
他刻意将功劳归于周大人与百姓,避开个人锋芒,心里却清楚 —— 张承业向来与周大人政见不合,以往议事时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今日这般热络,必是另有所图。
果然,张承业往前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压低声音,气息几乎喷在陈则宏耳边:“先生可知,周大人近日要推行全州审计制度?”
他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的李默,见对方没注意这边,才继续说道,
“此事阻力不小啊 —— 前日我去户部议事,还听闻几位主事抱怨,说审计要查三年前的旧账,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吗?还有军械局的老部下找我诉苦,说先生您查账太严,连几文钱的误差都要追究,再这么下去,没人敢做事了。”
说到此处,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陈则宏的胳膊,指尖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稔:“先生若是有难处,尽管跟我说。我在各州府都有些人脉,清河县令是我同窗,云溪县丞是我旧部,只要我打个招呼,他们定能配合先生的工作,绝不会让先生受委屈。”
那语气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 只要陈则宏愿意依附他,往后推行政策的阻力,他都能帮忙化解。
陈则宏心中了然,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触碰,语气依旧平和,却多了几分坚定:
“多谢张别驾好意。只是审计制度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为了堵住州府财政的漏洞 —— 上月查军械局的账,发现有人虚报箭羽数量,多领了五百文银钱,这笔钱若是省下来,能给流民村落买二十石粟米。为了百姓能吃饱饭,纵使有阻力,在下也会尽力推行,不敢劳烦别驾费心。”
张承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嘴角的弧度变得有些生硬,手指在玉带扣上轻轻抠了一下,眼神里的温和褪去,多了几分冷淡。
他盯着陈则宏看了片刻,见对方神色坚定,知道拉拢无望,便轻 “哼” 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走向自己的下属,路过李默身边时,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没过多久,李默便迈着方步走了过来。
他与张承业不同,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头拧成一个 “川” 字,身上的绯色官袍衬得他脸色愈发阴沉。
他站在陈则宏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语气带着几分生硬:“陈先生,听闻你近日与周大人走得颇近,连核心议事都能参与?”
他顿了顿,刻意加重了 “核心议事” 四个字,眼神里的审视像针一样,刺得人不舒服,
“只是先生毕竟是布衣身份,既无功名,又无官职,过多干涉州府政务,恐会引来非议啊 —— 前日我去城隍庙上香,还听到百姓议论,说州府大事都由一个外乡人做主,这不是让外人看咱们永安州的笑话吗?”
这话看似提醒,实则是暗指陈则宏 “名不正言不顺”,不配参与州府决策。
陈则宏神色平静,微微抬头看向李默,不卑不亢地回道:“李长史多虑了。在下只是应周大人之邀,为民生之事出些微薄之力 —— 比如如何让流民有饭吃,如何让麦种长得更好,如何让债券发行更顺利。这些事关乎百姓生计,无关‘干涉政务’。若是长史觉得在下有不妥之处,可直接向周大人提,在下无异议;若是百姓有不满,在下也愿去城隍庙跟百姓解释,绝不让永安州蒙羞。”
李默没想到陈则宏如此直接,不仅没被他的敲打吓住,还反过来表明愿意对百姓负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哼一声:“先生倒是会说漂亮话!只是纸上谈兵容易,真要出了乱子,先生担得起责任吗?”
说完,他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袍角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显得格外不满。
周大人入堂后,议事正式开始。铜鹤香炉里的檀香燃得更旺,青烟缭绕中,周大人坐在公案后,目光扫过众人:“今日议事,主要讨论是否在全州推广‘战争债券’。陈先生在西市试点已见成效,五日筹集六十万文,若是推广到全州,想必能缓解军粮与流民安置的压力。诸位有什么意见,尽管说。”
张承业率先出列,躬身行礼后,语气带着几分质疑:“周大人,债券发行在西市有成效,可各州府情况不同 —— 清河县富户虽多,却向来谨慎,去年加征赋税时,就有富户带头抗税;云溪县百姓贫困,连饭都吃不饱,哪有余钱买债券?强行推广恐会适得其反,引发民怨。依我之见,不如先暂缓,待观察半年,看看西市的后续情况再议。”
李默立刻出列附和,语气比张承业更尖锐:“张别驾所言极是!如今边境战事虽紧,可各州府更需稳定 —— 若是因债券发行闹出乱子,比如富户联合抗购,或是百姓聚众闹事,朝廷追责下来,这责任谁来承担?再说,陈先生提出的债券之法,从未有过先例,不过是西市运气好,才筹到些钱,若是推广到全州,风险太大,不宜冒进!” 他说这话时,特意瞟了陈则宏一眼,眼神里的挑衅毫不掩饰,像是在说 “你不过是运气好,别真把自己当能臣”。
周大人皱了皱眉,手指在公案上轻轻叩了两下,目光转向陈则宏:“陈先生,你怎么看?”
陈则宏上前一步,从容不迫地说道:“二位大人顾虑的是风险,在下理解。但如今州府府库仅存八十万文,军粮只够支撑一个月,流民村落还有五百户缺种子,若是不尽快筹措资金,后果更严重。”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提出具体方案,
“在下建议,推广时不必一刀切 —— 清河县富户多,可派熟悉当地情况的吏员,带着西市商户购买债券的凭证去劝说,告诉他们州府以商税做抵押,风险可控;云溪县虽贫困,但县内有几家大粮商,可上门拜访,许他们‘忠义乡绅’的名号,鼓励他们带头购买,再让他们以债券抵扣部分商税,既不增加百姓负担,又能筹集资金。待两县试点成功,再逐步推广至全州,这样既能降低风险,又能保证资金筹措。”
他的话条理清晰,既回应了张、李二人的担忧,又给出了切实可行的办法,不少中立官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
户部主事悄悄对身边的同僚说:“陈先生这法子确实周全,比单纯暂缓或强行推广都稳妥。” 连之前支持张承业的几位官员,也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张承业与李默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满,却也知道再反驳只会显得无理,便没再多说,只是脸色依旧难看,站在原地,双手拢在袖中,指节攥得发白。
议事结束后,官员们陆续离去,周大人留下陈则宏,屏退左右,神色凝重地说:
“先生,张承业与李默向来反对我的政策 —— 张承业背后有江南富商支持,审计制度查账,断了他不少敛财的路子;李默的侄子在军械局做主事,上月被你查出虚报账目,革了职,他心里早就记恨你。如今你提出的法子触动了他们背后的利益,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日后行事需多加小心,尤其是去州县指导时,务必带上大牛和二柱,不可单独行动。”
陈则宏心中一凛,拱手应道:“多谢大人提醒,在下记住了。在下只专注于民生之事,不会卷入派系之争,也不会让他们的刁难影响改革。”
可他没想到,麻烦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三日后,陈则宏按计划去清河县指导债券试点,带着大牛和二柱,清晨便出发,快到县城门口时,远远就见几个衙役守在城门处,双手叉腰,神色傲慢。
走近后,为首的衙役 ——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立刻上前拦住他们,语气粗鲁:“站住!奉李长史之命,近日县城内有流民闹事,为保安全,外来人员需登记核查,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陈则宏拿出周大人亲笔写的手令,递了过去,语气平和:“在下陈则宏,奉周大人之命,来清河县指导债券试点,这是手令,你可查验。”
那衙役接过手令,扫了一眼,嘴角撇了撇,随手扔在地上,手令落在泥泞里,溅上了几点泥渍。
“不过是张破纸,谁知道是真是假?”
他双手叉腰,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着陈则宏,
“看你穿得像个酸秀才,怕不是来骗吃骗喝的吧?先跟我们回县衙待着,等我们核查清楚再说!”
大牛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怒声道:“大胆!这是州府陈先生,周大人亲自请来的贵客,你们也敢拦?还不快把手令捡起来!”
衙役们却丝毫不惧,纷纷拔出腰间的短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为首的壮汉冷笑一声:“什么陈先生李先生,没听过!在清河县,我们只听李长史的命令!你敢在这里撒野,别怪我们不客气,先把你抓起来,送到大牢里好好审问!” 说着,他就要上前抓陈则宏的胳膊。
“住手!”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
清河县令王大人骑着马匆匆赶来,看到城门处的情景,脸色顿时变了,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陈则宏面前,一把推开为首的衙役,躬身道歉:
“陈先生恕罪!是下官管教无方,让这些不懂事的东西冲撞了您!”
他一边说,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手令,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泥渍,双手递还给陈则宏,然后转身对着衙役们厉声斥责:
“你们瞎了眼吗?这是州府的陈先生!周大人的贵客!谁让你们拦着的?还不快给陈先生赔罪!”
衙役们见县令发怒,顿时慌了,纷纷收起刀,跪倒在地,连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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