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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暗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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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杭”营地,血战后的喧嚣逐渐沉淀为压抑的忙碌。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与焚烧尸体的焦臭。伤兵营里挤满了哀嚎的士卒,军医与随军民妇穿梭其间,用简陋的工具和匮乏的草药,与死神争夺着生命。工匠们叮叮当当地修复着破损的栅栏、倾颓的望楼。海滩上,西班牙人遗留的残骸、破碎的船体、焦黑的尸体,与明军、土着战士的遗体混杂在一起,在阳光下缓慢腐烂,引来成群的食腐海鸟,发出刺耳的鸣叫。

中央大帐内,气氛凝如铅块。药草、汗水与淡淡血腥气混合。萧景珩半靠在铺着兽皮的简陋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往日的锐利沉静,只是眼底深处,蕴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痛楚。沈清辞坐在一旁,为他换下肋下伤口的药布,动作轻柔,目光专注。赵霆、王焕、李铁头,以及几位在昨日血战中幸存的军官、高山部落派来的副使,肃立两侧,人人面带疲惫与悲怆,气氛沉重。

“……阵亡将士,已收殓完毕,就地火化,骨灰暂存,待日后……带回故土。” 赵霆的声音嘶哑,每吐出一个字都似有千斤重,“伤者,能救的都在救治,但……重伤不治者,仍在增多。药材,尤其是金疮药、止血散,所剩无几。粮食,因码头仓库被焚,损失三成,余粮……若不节用,只够十日。”

“弹药火器,十不存一。火药耗尽,箭矢告罄,铅丸不足百斤。火炮……东岸炮台全毁,西岸三门炮,一门炸膛,两门炮身灼裂,不堪再用。战船,‘镇海’号中创,需大修;‘飞鱼’号沉没;余下海沧、艍船,皆带伤,可航者不足五艘。” 王焕的汇报,更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高山、黑水、白石三部,勇士战死逾三百,伤者过百。大首领‘雄鹰’……伤势过重,今晨……去了。” 高山部落的副使“灰岩”(与长老同名,乃其子)声音低沉,带着刻骨的仇恨与悲伤,“族人悲愤,然……粮械亦尽,难再久持。若再无补充,恐生退意。”

帐内一片死寂。胜利的代价,惨重到难以承受。击退强敌的喜悦,早已被生存的严酷现实冲散。营地,如同暴风雨后残破的孤舟,千疮百孔,内忧外患。

萧景珩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沉重与肺部伤口牵扯的刺痛,缓缓开口,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阵亡将士,皆为英烈。着赵将军主持,设灵位,全军缟素三日,以慰忠魂。骨灰……妥善保管,待我等在此地站稳脚跟,必建祠立碑,永享祭祀。伤员,集中所有医者药材,全力救治。清点营中所有布匹、衣物,拆作绷带。征集懂草药的土人,入山采集,不惜重金。粮草,从即日起,所有人等,包括我,口粮减半。派出所有可动船只,往南、往北,寻找渔场、可食海产、岛屿,广辟粮源。另,与各部盟商议,以铁器、盐、布匹,换取其存粮、猎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军械,乃当务之急。李铁头!”

“末将在!” 工匠头目李铁头踏前一步,他一只手臂吊着,脸上还有烟火灼伤,但眼神依旧狂热专注。

“给你三日,清点所有缴获西番火铳、甲胄、刀剑,能用的,立刻修补配发。不能用的,熔了重铸!箭矢,木杆可伐,翎羽可集,缺的是铁镞。营中所有破损铁器,集中熔炼,赶制箭镞、枪头!火药……” 萧景珩眉头紧锁,“硝土、硫磺、木炭,何处可寻?”

灰岩副使上前一步,右手抚胸:“将军,硝土,高山部落聚居地附近有‘白霜地’,或可采得。硫磺,‘火焰山’(指环形山)周边有‘黄泉’(硫磺泉)喷涌,可刮取。木炭,易得。只是……我等不善炼制。”

“好!” 萧景珩精神一振,“灰岩兄弟,烦请贵部指引地点,并派人协助采集。李铁头,你抽调得力工匠,随灰岩兄弟前往,就地尝试炼制火药!不惜代价,务必在最短时间内,造出火药,哪怕粗糙些也可!”

“得令!” 两人齐声应诺。

“至于各部盟……” 萧景珩看向灰岩,语气诚恳而沉重,“‘雄鹰’大首领为保我营寨,力战捐躯,此恩此德,萧某与大明将士,永世不忘!请转告各部头人,阵亡勇士,与我大明将士同祭同恤。所许粮草、军械酬谢,绝不食言。眼下困顿,乃一时之难。西番狼子野心,今日退去,他日必卷土重来。我等唇齿相依,唇亡齿寒。望各部念在同盟之谊,生死之交,再与我等并肩,共渡难关。待补给抵达,萧某必十倍偿还!”

灰岩副使动容,深深一礼:“将军高义,我等铭记。我即刻返回,禀明各位头人。纵有万难,亦与将军共进退!”

“有劳!” 萧景珩郑重抱拳(牵动伤口,闷哼一声)。沈清辞连忙扶住,眼中满是忧色。

“赵将军,王副将,” 萧景珩缓了口气,继续部署,“营防修缮,一刻不能停。重点加固面向海上的工事,多设暗桩、拦索,防备敌舰夜袭或小股登陆。哨探放出三十里,海陆并进,严密监视西番动向。另外,‘林魈’残部与西番溃兵合流,匿于山林,如鲠在喉。王焕,你伤未愈,坐镇营中。赵霆,你挑选五十名精锐,由熟悉地形的土着兄弟引路,进山搜剿,务必找到其藏身之所,若能歼之最好,若不能,也要将其驱离,勿使其滋扰。”

“末将领命!” 赵霆、王焕凛然应诺。

“还有一事,” 萧景珩看向沈清辞,目光柔和下来,却带着询问,“清辞,营中民政、伤员安置、粮草调配、与土着贸易诸事,千头万绪,非你不可。又要劳你费心了。”

沈清辞轻轻摇头,目光坚定:“分内之事,何言劳烦。夫君安心养伤,营中诸务,妾身与诸位同僚,定当竭力。”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通报:“报——!将军,夫人!海上哨船回报,西番舰队退至五十里外下锚,并未远离,仍在游弋。另,巡哨快艇在东南三十里外海域,发现不明船只残骸,似是商船,悬挂……悬挂威远镖局旗号!”

“什么?!” 帐中众人皆惊。萧景珩猛地坐直身体,肋下剧痛传来,额上冷汗涔涔,但他浑然不顾,厉声问:“可有人幸存?船上货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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