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治伤(1/2)
“新杭”营地,弥漫着硝烟、血腥与劫后余生的复杂气息。码头上,伤员的呻吟、胜利的欢呼、寻找同袍的呼喊交织在一起。破损的船只倾斜在水面,燃烧的残骸尚未熄灭,海风带来焦糊与死亡的味道。但那面千疮百孔却依旧飘扬的“萧”字大旗,如同定海神针,让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重新凝聚起生的希望。
石堡顶层的指挥所,如今成了临时的将台与治伤之所。沈清辞亲自搀扶着萧景珩,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踏进门槛。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光线透过破损的窗棂,在布满尘土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中,血腥气、金疮药的味道,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独属于她身上的清冽气息混杂在一起。
萧景珩甫一进门,强撑的那股气力仿佛瞬间被抽空,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全靠手中长剑拄地,才勉强站稳。玄甲上凝结着暗红的血块,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左臂的绷带早已被渗出的鲜血浸透,右肋下,一道被刀锋划开的破口狰狞外翻,皮肉翻卷,仍在缓缓渗血。脸上、手上,遍布细小的擦伤和灼痕,更添几分沧桑与疲惫。唯有那双眼睛,在望向沈清辞时,亮得灼人,仿佛要将她刻入灵魂深处。
沈清辞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去看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别动,先坐下。” 她搀着他,小心翼翼地挪到一张勉强完好的木椅旁,让他缓缓坐下。动作间,她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硝烟与汗味,还有一丝……属于“星陨之谷”那奇异矿石的、若有若无的冰冷金属气息。
“清辞……” 萧景珩想说什么,喉结滚动,却只逸出一声沙哑的低唤。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在生死边缘徘徊了无数个日夜,此刻见到她安然无恙,竟不知从何说起。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确认这不是濒死前的幻梦,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别说话。”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也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哽咽。她转身快步走到屋角,那里有一个简易的木架,上面放着清水、剪刀、麻布,还有几个装着各色药粉药膏的瓷瓶——这是她提前准备好的,在战事最危急的时刻,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包括……为他收殓。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发颤的双手,拿起剪刀,走到他身边。“忍着点。” 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剪开他左臂上那被血污浸透、几乎与皮肉粘在一起的绷带。每一下动作都极轻,极慢,生怕牵动他的伤处。绷带层层揭开,露出然是旧伤未愈又添新创,且在污浊环境中耽搁了。
沈清辞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随即死死咬住下唇,拿起浸湿的干净布巾,蘸着清水,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为他清理伤口周围的污血和沙土。她的动作专注而细致,仿佛在对待世上最珍贵的瓷器,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顾不得擦拭。
萧景珩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却硬生生忍住,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数月不见,她清减了许多,下颌尖了,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脸色苍白,唇上甚至因紧张和缺水而起了皮。一身劲装沾满尘灰血污,发髻散乱,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颊边。可就是这样的她,在刚才炮火连天、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挺直脊梁,指挥若定,如同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礁石。此刻,她又卸下所有坚强,只做一个为他清洗伤口、心疼到指尖发颤的妻子。
“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他哑着嗓子安慰,想抬手替她擦汗,却牵动了肋下的伤口,顿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缕血丝。
“别动!” 沈清辞急声制止,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又强行逼了回去。她放下布巾,取过金疮药,那是用此地特有的几种止血消炎草药混合碾制而成,药效猛烈。她屏住呼吸,将药粉均匀撒在那狰狞的伤口上。
“嘶——” 药粉触及创面,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萧景珩倒抽一口冷气,肌肉瞬间绷紧。
沈清辞的手停了一下,抬眼看他,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与痛楚,但手下动作却更快,更稳。撒好药,又拿起干净的白布,开始为他包扎。她的手指灵巧地穿梭,打结,固定,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处理完左臂,她又小心地剪开他右肋下破碎的衣甲,露出那道不算太深却颇长的刀伤。清洗,上药,包扎。接着是脸上、手上的细小伤口。她一言不发,只是专注地做着这一切,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只有偶尔指尖划过他皮肤时轻微的颤抖,泄露着她内心的波澜。
萧景珩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贪婪地描绘着她的眉眼,仿佛要将这几个月的分离都看回来。他能看到她低垂的眼睫上沾染的灰尘,能看到她紧抿的唇角倔强的线条,能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极力压抑的轻颤。这沉默的温柔,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心头发烫,喉头发哽。
当最后一道伤口包扎妥当,沈清辞缓缓直起身,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萧景珩下意识伸手去扶,却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闷咳。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沈清辞别过脸,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再转回来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眼眶微红。“京中的事,冯公密信已告知大概。你……在‘星陨之谷’,究竟遇到了什么?伤势为何如此沉重?还有那西番舰队,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她问得很快,很急,仿佛要将所有担忧、所有疑问都倾倒出来。但萧景珩听得出,那急促的话语下,是深不见底的后怕。
萧景珩握住她冰凉的手,入手一片湿冷汗意。他心中酸涩,将她在自己身边轻轻带近些,缓声道:“别急,我慢慢说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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