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番外九:书店掌柜墨先生的书签(1/1)
他抱着书走到最里层的书架,抽出那本深蓝色封皮的《血族与人类通婚考》。
书页刚翻开,就露出扉页上那个浅褐色的牙印——三百年前某位血族少女留下的,齿痕边缘还带着点当年的酒渍,像枚沉默的印章。
墨先生将夹着蝴蝶标本的借阅单轻轻塞进去,让那行带着潮气的“糖真的管用”,刚好挨着那个陈旧的牙印。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照进来,落在书页上。
新墨的湿润气混着旧纸的霉味漫开来,蝴蝶左翼的麦田金与右翼的月光银,在光里明明灭灭,像在和三百年前的酒渍牙印说悄悄话。
墨先生合上书时,指腹在封皮上顿了顿,仿佛听见两个时空的心意,在这一瞬轻轻碰了碰杯。
和平协议签订那天,晨雾还没散尽,墨先生就搬了张竹梯靠在顶天立地的书架旁。
他踩着梯子取下最上层的书,动作不急不缓,指尖划过书脊时,像是在与老友作别。
左右两个书架原本泾渭分明。
左边是人类的典籍,《楚辞》的泛黄封皮挨着《农桑要术》,《九章算术》的牛皮纸函套上还沾着当年算筹划过的浅痕;
右边则是血族的珍藏,《月神祷文》的银箔封面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星轨测算》的书页间夹着风干的月光草。
墨先生抱着书下来时,梯子在地板上轻轻晃了晃。
他先将《楚辞》抽出,让它挨着烫银的《月神祷文》站好,屈原的兰芷香与血族祷文里的夜兰气息缠在一起,竟生出种奇异的和谐。
接着是《九章算术》,他特意将它的书脊与《星轨测算》的边缘对齐,人类算筹的刻度与血族星图的坐标在同一排书架上相遇,像两条曾平行的河流终于汇入同一片海。
书架渐渐被重新填满,那些曾隔着无形边界的文字,如今肩并肩地站着,书页里的墨香与银粉在空气里交融。
墨先生最后爬上梯子,伸手将一本浅蓝色封皮的书放在最上层——那是苏烟烟前几日还回来的《蝴蝶的成长日记》,封面上画着只笨拙的彩蝶,翅尖还沾着未干的蜡笔痕迹。
他翻开日记,夹在里面的新纸条轻轻飘落。
字迹比上次更稳了些,却仍带着孩子气的认真:“原来我们都在学着长大。”
墨先生捏着纸条放回书页,指尖在那句字上停顿片刻,忽然想起初见这姑娘时,她总攥着《族际交往礼典》紧张得指尖发白,而现在,她已经能在日记里画下两族孩子共追蝴蝶的背影了。
远处传来礼炮的轰鸣,震得窗棂微微发颤。
墨先生走下梯子,回头望向重新排列的书架,阳光正从高处的气窗漏进来,在《楚辞》与《月神祷文》的书脊上投下交叠的光斑。
那些曾被割裂的智慧与温柔,此刻在同一架书里呼吸,像无数只蝴蝶收拢了异色的翅膀,终于在同一片阳光下,安稳地停落。
墨先生正蹲在地上整理最后一摞书,听见声音便转过头。
小姑娘的羊角辫上还别着人类小孩常戴的雏菊发绳,银灰色眼瞳在书架间流转,把交错的书脊都映成了碎钻似的光,倒真像落了片会动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