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腊月二十五(1/2)
卯时初,晨钟未响。
摄政王府的密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驿馆后巷,将一枚刻有狻猊纹的玄铁令符塞入沈锦凰窗缝——这是萧绝与她约定的最高级别紧急联络信号。
沈锦凰指尖抚过令符冰凉的纹路,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换上一身夜行衣,将“镇岳”剑用布裹好背在身后,对镜中人道:“我去见王爷。”
“大都护,此刻全城暗哨比平日多了一倍,恐有埋伏。”张诚的声音透着担忧。他及麾下三十余名沈渊旧部,已按沈锦凰吩咐分散在驿馆周围警戒。
“正因如此,才必须去。”沈锦凰将两枚铜钱贴身藏好,“太皇太后昨夜烧斋宫栽赃,今日必有后招。王爷此刻冒险唤我,必有要事。况且……”她顿了顿,“莲花巷之后,我信他。”
她说的是事实。那夜在莲花巷密室,萧绝将父辈用性命守护的真相和盘托出,两人之间已建立起超越寻常朝臣关系的同盟之谊。他是摄政王,她是边将,但他们更是沈牧之旧案这条血腥长路上,少数能彼此印证、并肩而行的人。
“属下护送大都护。”张诚道。
“不,你留下,若有变故,按第二套计划行事。”沈锦凰推开后窗,身影如墨燕融于夜色,“告诉其他人,照常轮值,勿露破绽。”
密会地点并非摄政王府,也非莲花巷,而是城中一处早已废弃的铸铁作坊。此地是萧绝早年布下的隐秘据点之一,仅有少数心腹知晓。
沈锦凰按令符背后的地图指引,穿过错综复杂的地道,推开一道暗门。门内是一间狭窄但干燥的石室,壁上油灯昏黄,萧绝已等在当中。他未着亲王常服,只一袭毫无纹饰的深灰棉袍,但眉宇间那份属于上位者的沉凝气度,以及连日操劳刻下的倦色,都与沈锦凰记忆中的摄政王别无二致。
“锦凰,你来了。”萧绝开口,省去了所有客套称呼,语气是熟稔的凝重。他推过一杯温热的姜茶,“事态有变,长话短说。”
沈锦凰接过茶杯,暖意从掌心化开:“斋宫失火,玉佩栽赃,我都已知晓。王爷急召,可是朝中有新动向?”
“不只朝中。”萧绝从怀中取出一封密报,信笺边缘有火烧痕迹,“一个时辰前,北境八百里加急密报入京,被太皇太后的人截于城外十里亭。我们的人拼死抢出,送信者已殉职。”
沈锦凰心下一沉,接过密报展开。是龙城军副将卢湛的亲笔,字迹潦草,显然写于仓促之间:
“大都护钧鉴:京中钦差持密旨至,言大都护涉嫌谋逆,已下狱问罪,命末将暂代北庭军事。末将拒接旨,软禁钦差于龙城。然军中已有流言,恐生哗变。赵霆态度暧昧,其余诸将观望。盼大都护速定行止。北境安否,系于大都护一身。湛,腊月廿四夜。”
信末,还有一行更小的字,是卢湛与沈锦凰约定的暗语:“风起于青萍之末。”
意为:祸端已现微兆,根源在极高处。
“她要对北境动手了。”沈锦凰放下密报,声音冷冽。并非疑问,而是断定。切断她与北境的联系,制造混乱,然后派亲信接管——这与当年对付她生父沈牧之的手段,如出一辙。
“比那更糟。”萧绝指尖点了点信上“赵霆态度暧昧”几字,“我收到另一条线报,三日前,赵霆在府中秘密接待了一位江南来的客商。而那位客商离京后,直接进了……肃王府别院。”
肃王萧洵?沈锦凰蓦然抬头,与萧绝目光相接。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江南、肃王、北境将领……这些线索拼凑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王爷怀疑,肃王与太皇太后……有所勾连?亦或,他想趁乱渔利?”
“萧洵此人,心思比海深。”萧绝走到墙边一幅泛黄的大周疆域图前,手指划过北境与江南,“他蛰伏江南多年,看似纵情山水,实则盐税、漕运、乃至边贸,触角无所不及。他若只想自保或求财,不必把手伸进北境军中去。除非……”他转身,烛光在脸上投下坚毅的阴影,“他所图者大,欲乱中取利,甚至……取鼎。”
沈锦凰握紧了茶杯。皇位?肃王是天子叔祖,若皇帝出事,且无直系子嗣,他确实有资格……不,这念头太过骇人。
“王爷告知我这些,需要我做什么?”沈锦凰直接问。时间紧迫,容不得迂回。
“三日后大朝会,我将联合群臣,正式奏请太皇太后还政于陛下。”萧绝走回桌边,神色肃穆,“此乃明局。但暗地里,太皇太后必有反制,首要目标便是将你定罪下狱,瓦解北境,断我臂膀。所以,大朝会于你,是鬼门关,亦是唯一的机会。”
“王爷要我当廷抗辩,翻云中镇旧案?”
“是,但不止。”萧绝从袖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奏折草本,推到沈锦凰面前,“我要你,以沈牧之独女、北庭大都护的身份,在这朝会之上,做两件事。”
沈锦凰展开奏折。首页抬头赫然是:《为陈北境危局并乞昭雪父冤疏》。
“第一,陈情北境。将卢湛密报内容稍作修饰,公之于朝。言明太皇太后遣钦差夺权,已致边军疑虑,北戎窥伺。将‘谋逆’指控,扭转为‘有人欲乱边关、危殆社稷’的攻讦。边关不稳,则任何针对边关主帅的指控都需慎之又慎,此为缓兵之计。”
沈锦凰点头。此法可行,边关安危是朝堂最大的忌惮,也是她最硬的底气。
“第二,”萧绝指向奏折后半部分,“翻案。但不止为你父沈牧之。我要你将沈牧之之案、沈渊亲王病逝之疑、乃至先帝驾崩前的种种反常,串联起来。奏折中不必明指太皇太后,只需抛出疑点,要求三司会审,彻查永和十七年以来所有关联要案。届时,自有御史言官和清流大臣跟进。”
沈锦凰快速浏览奏折草本。萧绝显然筹备已久,其中列举的疑点、引用的旧档、甚至推测的逻辑都严密非常。这已不仅是一封奏疏,更是一把刺向迷雾的利剑。
“此疏一旦上达,便无退路。”沈锦凰合上奏折,看向萧绝,“王爷与我,将彻底站在太皇太后与可能存在的其他势力的对立面。王爷……可想清楚了?”
萧绝闻言,竟是淡淡笑了笑,那笑意里有一丝苍凉,更多的却是决绝:“锦凰,自我七年前受先帝遗命辅政,目睹皇兄(沈渊)郁郁而终,便已无退路。这朝堂沉疴积重,非猛药不可医。此次大朝会,便是下药之时。你,”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可愿与我共担此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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