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血色婚礼IV（2/2）
在同伴们面前，在这个背负着人类最后希望的小队面前，在这个可能因他的“创作”而承受了无尽痛苦的“血之王”和“圣女”面前……
他只能沉默。
将血之王在小说世界里犯下的恶行才形成了现实世界副本原形的真相，连同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死死地锁在自己的胸膛里，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最后一丝平静。
然而，那低垂的眼眸中剧烈动荡的波澜，以及那苍白如纸的脸色，终究还是泄露了他内心正经历着何等天翻地覆的冲击。
阿兰迪亚似乎察觉到了洛迦的异常。他那双疲惫却依然锐利的眼睛，若有所思地停留在洛迦低垂的头上，他的目光，深邃莫测。
阿兰迪亚曾经对这个能看穿他们这些异世界人背景的凡人充满好奇，甚至有过让他继承自己神格的打算。
他知道的绝对比这群人类多的多。
以他的能力绝对能看穿这个世界的副本支线，每一个背后的故事都因自己而起。可是他现在却一语不发，为什么？
殿堂内，尘埃落定，灯光晦暗。
真相的碎片刚刚拼凑出最惊悚的一角，而知晓全部秘密的人，却在无边的震惊与负罪中，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最终，还是阿兰迪亚打破了沉默，“我不在乎我过去在哪，现在在哪，甚至未来可能出现在哪。”
“既然我还活着，我就要去完成夙愿。”
“为了弗丽嘉，为了她能再次活过来，我愿意倾尽所有。”
这句话让殿堂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每个人都想起了那个眼神空洞的美丽女子。
柳生千鹤面具下的眉头紧锁，手中的神赦闪微微低垂，但眼神依旧锐利。她对这种为了一己私欲掀起无边灾祸的行为，只有冰冷的厌恶，无论其动机听起来多么“感人”。
罗德里戈摸了摸下巴，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思。他低声对旁边的阴影行者嘀咕：“跨越世界，操纵副本，就为了复活一个女人？这老小子……要么是疯了，要么是爱疯了。”
格里高利主教深深地叹了口气，牺牲无数，只为一人的复活，这与他所信仰的“爱”与“救赎”背道而驰，是极致的自私与亵渎。
艾拉依旧沉默着，冰蓝色的眼眸看着阿兰迪亚，那眼神中除了残留的恐惧，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理解？或许同样经历过无数次“失去”与“追寻”的她，最能体会那种不顾一切的执念，尽管她绝不认同这种方式。
安哈奥褐袍下的身躯如同凝固的岩石，但对阿兰迪亚的杀意，没有丝毫动摇。对守夜人而言，无论理由为何，造成如此多死亡与黑暗扩散的元凶，都必须被审判。他的杀意并未因这番告白而减弱。
洛迦的心脏狂跳，他紧握着玛利亚的手，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玛利亚感受着洛迦手心的汗，她轻轻回握，给予他支持。她看向阿兰迪亚，柔和的眼中充满了复杂情绪。
她能理解那份想要挽回所爱的渴望，在龙心帝国瘟疫蔓延时，她也曾如此绝望地想要挽回一些什么。
可是，龙心帝国那些被瘟疫感染成怪物的普通人就该死去么？
太多太多的苦难都因他而起，对这种人来说，没有怜悯的必要。
阿兰迪亚仿佛能听到众人心中翻腾的思绪，他苦涩地笑了笑。
“你们或许会想……我为什么不直接复活她？”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
“我可以。”
他的声音很肯定。
“以我的力量，让她醒来，甚至让她作为人而不是吸血鬼活过来，轻而易举。”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极其锐利，仿佛能刺穿人心。
“但这对她来说……公平吗？”
他几乎是低吼出声，带着积压了无数岁月的痛苦与愤怒。
“让她带着亲人被屠杀、自己被怪物蹂躏、在绝望中流下眼泪、最终在异乡草原上被焚成灰烬的记忆醒来？！”
“让她记得，是我，这个她曾经或许爱过、或许只是欣赏过的吟游诗人，才是导致她一切苦难的源头？！”
“让她背负着那些痛苦的记忆，和我这个满手鲜血、罪孽深重的怪物，一起活在根本不理解的世界里？！”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里回荡，充满了自我厌弃与深沉的悲伤。
“不。”
他缓缓摇头，声音重新变得低沉，却更加坚定。
“那对她不公平。”
“她不该有那些经历，不该承受那些记忆。”
“她应该在离开森林时的那一刻醒来……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金色的头发上，她回头对我微笑，然后转身，走向她原本光明的未来，嫁给萨伽王国的王子，生儿育女，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
“那一刻，我还没有犯下那些不可饶恕的错误，她还……拥有无限的可能。”
他说着，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神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平行时空里，弗丽嘉幸福安宁的人生。
但随即，那光芒黯淡下去，被现实的冰冷所取代。
“可跨越时间的能力……在我的世界，只有一个神能做到。”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名字：
“阿加斯。”
“他既是正义之神，执掌律法与审判；也是时间之神，看顾着永恒之河。”
“他早就看到了这一幕，早就知道了涅戈斯会诞生，知道我会成为他，知道妹妹会背叛自己。”
“他了解过去，知晓未来，无所不能。”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敬畏。
“可他的路，我走不通。”
“所以……” 他摊开双手，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自嘲与决绝的神情，“我只能用我仅有的东西，去寻求他妹妹，死神蓓冥嘉的帮助。”
“我用我的神格，我的权柄，我近乎永恒的存在本身……作为交易。”
“换取她动用起源之石，在今日，我们两个世界因这场灾难而交汇、能量波动达到顶点的时刻，借助那汇聚了整个战场、无数生灵血气与灵魂能量的庞大力量……”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再次穿透了屋顶，看到了外面那正在缓缓消散、却已将足够能量注入血石的漫天血海。
“突破永恒之河的壁垒，将弗丽嘉的灵魂……送回到过去。”
“送到一切都还未发生的那一刻。”
“让她……真正的，复活。然后杀死……过去的我。”
“她会拥有原本的身份，原本的记忆，原本的人生。”
“没有我。”
“没有苦难。”
“没有……我创造的黑暗时代。”
话音落下，殿堂内一片死寂。
只有远处城堡某处传来的、象征结构不稳的轻微崩裂声。
所有人都被这庞大、疯狂、却又浸透了无尽悲伤与自我牺牲的计划震撼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