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血色婚礼IV（1/2）
殿堂依旧在余震中微微颤抖，尘埃在忽明忽灭的水晶灯下飞舞。
阿兰迪亚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下，对着剧烈震颤的空气按下。
尘埃缓缓沉降，震颤平息。殿堂恢复了稳定，只是那些碎裂的水晶和翻倒的装饰，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阿兰迪亚似乎因为将血石交给了蓓冥嘉而伤到了本源，他轻咳了两声，脸上那抹不正常的苍白更明显了。
他没有再强撑，而是顺势坐回了之前整理玫瑰的那几级台阶上，姿态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却也松弛了下来。
他坐在那里，微微仰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残破的穹顶，看向了某个遥远而不可及的地方。
“我和你们……并不属于一个世界。”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穿越漫长孤寂后的平静。
“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困在你们的世界，困在这座城堡里。只知道，很快，我就会消失。”
他的目光缓缓垂下，扫过小队众人惊疑不定的脸。
“看着你们经历一个个所谓的副本，挣扎、战斗、死去或幸存……偶尔，我也会参与其中，扮演某个角色。”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在了洛迦脸上，那眼神复杂难明。
他说的很平静，但话语中的含义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人类经历的一切，巴别塔、背叛之刃、苍白之地、血海、恶龙……这些诡异的副本，惨烈的战斗、无数的牺牲，乃至整个“血色婚礼”全球副本的推进，最终的源头血之王居然同样与他们不知为何会发生这一切。
“不，不可能吧？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工程师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下意识地问出声。
阿兰迪亚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了洛迦身旁的玛利亚。
“事到如今，我没有必要对你们说谎。”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坦然的疲惫，“玛尔拉教派的圣女不就在你们身旁吗？我对两个世界为何会产生交汇，知道的不比她多多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玛利亚身上。
玛利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她迎着阿兰迪亚的目光，又缓缓环视周围同伴们带着疑问的视线，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浮现出深沉的痛楚与……同样的茫然。
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整理那些被她深深埋藏、不愿轻易触碰的记忆碎片。然后，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柔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开始述说：
“他……说的没错。”
“我被烧死的那一天……”
她的声音平静，却让听者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以为那就是终结……一切都应该在燃烧中化为虚无。”
她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我再次醒来。”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困惑与一丝后怕。
“不是在熟悉的王都，或是教堂。而是在巴别塔的血池之中。”
她抬起头看向洛迦，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何与我的世界如此截然不同。我只是……本能地守在那里，杀……杀光所有靠近的人。”
此刻深切的迷茫与无助，与她平日里温柔坚定的圣女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显得无比真实。
玛利亚的坦白，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如果连这位来自异界的圣女，同样对自己为何出现在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那么，这位引发了全球灾难，力量深不可测的“血之王”阿兰迪亚，所言非虚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他或许真的是一个和所有副本角色一样，被困于此地的……迷失者？只是，他掌握的力量更可怕。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面对一个纯粹的、邪恶的最终Boss更加复杂和令人心神不宁。
德古拉调整了一个姿势，让自己坐得舒服些，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来自未来的凡人各自的反应。
“开什么玩笑……” 柳生千鹤面具下的眉头紧锁，手中的刀微微低垂，杀意虽未消散，却混杂了浓重的疑虑。一个不知道自己为何作恶的敌人？
甚至这些副本都不是他创造出来的恶，这颠覆了她简单的复仇逻辑。
罗德里戈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了，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台阶上疲惫不堪的阿兰迪亚，仿佛在评估一件极其古怪的古董。“所以，哥们儿，你的意思是，你其实也就是一个单独副本的参演角色？而其他的副本都不是你搞出来的？你只是能去客串？” 他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是。”阿兰迪亚自嘲似的笑了笑，“而且我更知道，我们两个世界的交汇会以我的死结束。”
格里高利主教沉默着。
如果敌人并非纯粹的黑暗，如果这场灾难的源头本身也充满了谜团与悲剧性，那么单纯的“净化”与“审判”，似乎失去了明确的标靶。他在信仰与现实的矛盾中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安哈奥依旧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但褐色长袍下的身躯似乎绷得更紧。
他的目标始终明确，击杀一切吸血鬼。
可……
正如阿兰迪亚遭遇的那样，他对于自己和守夜人们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同样迷惑。
工程师、阴影行者、灵语者等人则更多是震惊和不知所措。他们奉命前来执行斩首，却发现要斩的“首”，可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悲剧色彩的谜题的一部分。
殿堂内气氛诡异。
没有剑拔弩张的敌意，也没有同病相怜的温情，只有一种深深的、无法理解的荒谬感，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沉重的迷茫。
而在这片复杂的沉默与各异的反应中，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异常地安静。
洛迦。
当阿兰迪亚说出“不知道自己为何被困在这里”时，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当玛利亚述说她从龙心王都的灰烬中莫名出现在巴别塔时，那股寒意瞬间爬满了他的脊椎！
无声歌……
巴别塔……
阿兰迪亚·修·亚尔夫海姆……
一个个熟悉的名词、一段段他曾经在深夜灯下敲击键盘、构建又废弃的幻想篇章……
那些被他丢进记忆角落、认定永无天日的废弃设定、草稿片段、未完成的大纲……如同被惊动的幽灵，疯狂地涌上心头，撞击着他的理智！
他死死地低着头，不敢去看阿兰迪亚，不敢去看玛利亚，甚至不敢去看任何同伴。
血色婚礼……这个他曾经构思过、又因为觉得设定太过混乱黑暗而放弃的“小说”……终于填补了缺失记忆的空白。
他是“作者”，是这一切的“源头”，是这场悲剧无形的“缔造者”。
更让他深感寒意的是，这样的废弃小说、片段、草稿，在他的文档里还有许许多多……
他死死地咬着牙，将几乎要冲口而出的颤抖强行压回喉咙深处。
他不敢说。
他不能说。
从副本开始到现在，经历了如此多的副本，面对了如此多的危险，见过了如此多的牺牲，洛迦早已不怕死，他唯一害怕的，是说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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