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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乾清问脉,冰湖投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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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谨遵圣谕!必竭尽所能,保太子殿下玉体安康!”众人齐声应诺,心头巨石总算暂时落地。

“都退下吧。”朱瞻基挥了挥手,脸上倦色难掩。

太医们如潮水般躬身退出乾清宫,直到走出老远,才有人敢偷偷拭去额角的冷汗。今日这一关,算是险险过了。可太子那情形……真的只是“晚发”吗?每个人心里都打着鼓,却无人敢宣之于口。

乾清宫内重归寂静。朱瞻基独自坐了片刻,方才那片刻的松弛过后,一种更深的疲惫席卷而来。但无论如何,刘太医的话给了他一个暂时可以抓住的浮木。他需要相信,也必须让自己相信。

“王瑾。”他唤道。

“奴婢在。”

“传旨,”朱瞻基沉吟道,“今晚,朕在坤宁宫设家宴。请太后、皇后、吴贵妃、襄王……嗯,还有,”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幽光,“去传汉王世子朱瞻坦,也入宫。今日小年,一家人,该团聚团聚。”

王瑾心中剧震,汉王世子?!陛下竟然主动召见汉王世子,还要其参加家宴?自汉王就藩乐安,世子留京“研学”以来,陛下对其虽未苛待,但也向来疏远冷淡,逢年过节,最多循例赏赐,从未特意召见,更别提参加这等皇室核心家宴了!陛下此举……是何深意?他不敢多想,连忙躬身:“奴婢遵旨!”

是夜,坤宁宫张灯结彩,一派节日气象。然而宴席间的气氛,却透着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诡异。

张太后坐在上首,神色慈祥中带着打量。孙皇后强颜欢笑,眼底的忧惧与失落却难以完全掩饰,她几次想将话题引向太子,都被太后或皇帝轻描淡写带过。吴贵妃抱着刚刚得了名字的朱祁钰,安静地坐在下首,低眉顺目,偶尔偷眼看看上座的皇帝与太后,又飞快垂下眼帘。襄王朱瞻墡则比平日更加沉默谨慎,只是随着气氛应和几句。

而被特意传召入宫的汉王世子朱瞻坦,则成为了宴席上最不协调又最引人注目的存在。他今年已十七岁,身量颇高,体格壮实,依稀可见其父朱高煦当年的英武轮廓,但或许因久居京城为质,眉宇间并无其父那份逼人的桀骜与锋芒,反而沉淀着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沉静,甚至隐约的郁色。他穿着世子常服,举止礼仪一丝不苟,却透着一种难以消弭的疏离与谨小慎微。

朱瞻基的目光,数次落在朱瞻坦身上。与以往那种审视、冷淡甚至隐含警惕的目光不同,今夜皇帝的目光,似乎多了些复杂的、难以解读的内容,像是在审视一件久未打量的器物,又像在评估着什么。

“瞻坦在京中,一切可还习惯?课业如何?”朱瞻基开口,语气竟是难得的平和,仿佛寻常兄长询问幼弟学业。

朱瞻坦离席躬身,声音清朗恭谨,不疾不徐:“回禀皇兄,臣弟一切安好,蒙皇兄恩典,在京中起居有度,师傅教导亦尽心。近日在读《尚书》与《资治通鉴》,略有心得。”

“哦?《资治通鉴》读到何处了?有何心得?”朱瞻基似乎颇有谈兴,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位比自己小了十余岁的堂弟。

朱瞻坦略一思索,谨慎答道:“臣弟刚读至汉纪。深感治国之道,首在明辨是非,次在用得其人。权柄之重,犹如利剑,执剑者需心怀敬畏,明慎笃行。然朝堂之事,往往盘根错节,忠奸难辨,稍有不慎,便有失衡之患。此中分寸拿捏,实非易事。” 他这番话,引经据典而不张扬,谈及权柄却只论平衡之道,不涉具体,显得稳重而守礼。

这番应答,让在座的张太后、襄王乃至孙皇后都微微侧目。这位年轻的汉王世子,在京城为质多年,竟能养出这般沉稳气度,言辞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显学识,又无逾矩,实属难得。朱瞻基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微微颔首:“有些见识。看来在京中未曾荒废学业。你父王在乐安,身体可还康健?日常……都做些什么?”

“劳皇兄挂念,”朱瞻坦姿态愈恭,“父王身体尚可,只是年岁渐长,时有小恙,加上腿脚旧疾暗伤时有不豫,多在府中将养,读书习字,偶尔与府中清客对弈手谈,倒也清净。” 回答得滴水不漏,将汉王描绘成一个安心静养、不同外事的闲散王爷。

“嗯,清净些好,利于养性。”朱瞻基淡淡应了一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酒杯,目光投向殿中跳跃的烛火,仿佛在思量什么。片刻沉寂后,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坤宁宫瞬间落针可闻:“转眼年关将至。你自永乐十五年入京‘研学’,算来也有七八个年头未曾回乐安了吧?少年离乡,想必思念父母。”

此言一出,席间空气骤然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聚焦在皇帝脸上。孙皇后手中的银箸几不可察地一顿。襄王朱瞻墡抬起了头,眼中闪过惊疑。连张太后也放下了手中的汤匙,若有所思地看向儿子。

朱瞻坦更是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御座上的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回乐安?这可能吗?自他被留京“伴读”以来,从未踏出过京城半步!皇兄此言何意?

朱瞻基仿佛没看到众人骤变的脸色,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继续说道:“百善孝为先。你父王镇守藩国,也是为朝廷分忧。你身为人子,多年未能承欢膝下,朕心亦有所感。这样吧,”他目光转向朱瞻坦,平静无波,“朕准你,回乐安过年。与你父王、母妃团聚,以尽人伦孝道。年后……再回京继续课业不迟。”

“皇兄!”朱瞻坦再难保持镇定,离席疾步至御座前,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声音因极致的震惊与突如其来的狂喜而微微发颤,“臣弟……臣弟叩谢皇兄天恩!皇兄体恤之情,臣弟没齿难忘!” 这突如其来的恩典,简直如同幻梦!回乐安!回到父王母妃身边!哪怕只是暂时的,也足以让他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坤宁宫内,一片死寂。只有朱瞻坦压抑的喘息与激动难平的心跳声隐约可闻。所有人都被皇帝这石破天惊的决定震住了。准许汉王世子回乐安省亲?自汉王世子留京以来,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这意味着什么?是陛下对汉王释出的缓和信号?是因太子之事引发的、对亲情的额外感触?还是……某种更深思熟虑、乃至令人不安的布局开端?

朱瞻基不再看跪地谢恩、激动不已的堂弟,目光缓缓扫过神色各异、惊疑不定的家人——母亲若有所思的沉默,皇后强抑的慌乱与不解,襄王眼中的复杂,吴贵妃低垂的眼帘……最后,他的目光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眼神深邃如古井,映照着跳动的烛火,却让人看不透丝毫情绪。

“都起筷吧。”他举起了面前的玉杯,声音平稳,却仿佛带着千钧之重,压下了一殿的暗流汹涌,“今日小年,当团圆喜庆。”

宴席在一种极其诡异、复杂难言的气氛中继续。丝竹之声依旧,佳肴美酒罗列,但每个人似乎都食不知味。皇帝准许汉王世子朱瞻坦回乐安过年的消息,如同投入冰封湖面的一块巨石,虽未立即激起惊涛骇浪,但那重重扩散的涟漪与冰层下剧烈的震荡,已注定将传遍朝野,牵动无数人最敏感的神经。乐安那座看似平静的王府,又将因此掀起怎样的波澜?而紫禁城中的暗流,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湍急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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