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资本与手艺的“共生协议”(2/2)
“他们说我绣的蝴蝶能卖上万元,可我觉得,是这蝴蝶带着咱苗寨的日子往上飞,以前绣个帕子换袋米,现在能换台洗衣机,还能给娃交学费。”
钟伟带着意大利设计师去苗寨采风,石板路高低不平,踩上去“咚咚”响。老杨正在自家院坝打银饰,小锤敲在银坯上的“叮当”声里,混着设计师的赞叹,一句接一句。
“这纹样不能改。”老杨举着半成品的银扣,上面是苗族的蝴蝶纹缠着折线图腾,银片被敲得亮亮的,能照见人影,“改了,就不是咱跟山神借的样子了,山神会不高兴的。”
设计师立刻让助理记下来,笔尖在本子上“沙沙”跑,“保留所有手工痕迹,包括银片上的小坑,那是老杨的手温留下的印。”
张芳芳和柳加林来车间视察时,正赶上工人给皮具装内衬,米白色的布料在流水线上移动,像片流动的云。
老人摸着印着账本的布料,字里行间都是当年的日子,突然想起当年环球经纬的人来闹场,拍着柜台喊她的糖糕“登不上台面,土得掉渣”。
现在,当年的账本成了奢侈品的“身份证”,那些写着“欠”“换”“补”的字眼,竟比任何商标都金贵,像给老日子镀了层光。
“这才是做生意的本分。”柳加林指着墙上的“三个不碰”,拐杖在地上敲了敲,“资本像船,能载着东西跑远;手艺像水,能托着船往前走。船再大也不能把水抽干,水干了,船就搁浅了,动不了喽。
你看这10%的反哺款,修的路能让绣娘们把银线运出来,盖的绣坊能让年轻人学手艺,这不就是让水越来越深,船才能越开越远,载得越来越多?”
首批产品在巴黎旗舰店上架时,橱窗里的“江河系列”旁摆着台投影仪,像个讲故事的匣子,循环播放苗寨绣娘工作的场景:王阿姐戴着老花镜穿针,线头怎么也穿不进针眼,急得直笑;老杨抡着小锤打铁,汗珠掉在银坯上“滋啦”响;背景音是吴玫玫录的“叮当”声和“簌簌”声,银锤敲银片,丝线过绷架,听得人心头发暖。
有顾客指着内衬的账本问:“这潦草的字迹是什么?像孩子写的。”导购笑着翻译:“是四十年前的承诺,一个关于糖糕和鸡蛋的故事,现在终于兑现了,用这些包包,修了路,建了坊,让更多人能好好生活。”
钟伟收到老杨发来的视频:苗寨的新绣坊里,十几个年轻姑娘围着绷架学绣蝴蝶,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布上投下格子影;墙上挂着“江河系列”的海报,海报上的银线纹样和姑娘们手里的针脚一模一样,像母女俩穿了同款衣裳。
“她们说要绣出比奶奶更好的蝴蝶。”老杨在视频里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缝,身后传来银匠铺的叮当声,“等她们出师了,让沈教授给设计新纹样,叫‘代际系列’,怎么样?一代传一代,多好。”
合资公司的年会上,钟伟展示了份特别的报表,像幅画。左边是销售额,曲线像座陡峭的山,一年比一年高;右边是反哺项目清单,修了3条路、5间绣坊、2所纹样学校,像山脚下的溪流,弯弯曲曲,滋养着两岸的田。
“这才是健康的账本。”他指着两条线的交点,那里用红笔圈了个圈,“资本的山再高,也得靠着手艺的土,土松了,山就塌了;利润的水再大,也得浇着产地的田,田荒了,水就没用了。”
朵朵背着书包上台献花,银铃铛在台上叮当作响,像在唱赞歌。她举着书包给大家看,小脸上满是骄傲:“这包会长大,因为里面的故事在变多——有苗族阿婆的针,一针一线都是情;有意大利叔叔的皮,一厘一毫都是功;还有太奶奶的账本,一字一句都是暖。”
台下的张芳芳看着那抹跳动的银线,突然觉得当年那300块钱,真的像颗种子,落在庆丰的土里,现在已经长成了能横跨山海的树,根在庆丰的土里扎得深,枝叶却能拂到米兰的橱窗,把甜带到全世界。
夜深了,车间的灯还亮着,像颗守夜的星。最后一批皮具正在装盒,每个盒子里都放着张卡片,印着“共生协议”的三个条款,字是烫金的,摸着硌手;背面是苗寨绣娘的签名,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认真,王阿姐的名字旁边还画了个小蝴蝶。
钟伟摸着卡片上的折线纹,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生意如江河,得让上游的水甜,下游才能喝上干净的”。
现在他信了,资本和手艺不是对手,不是你吃了我我吞了你,是河的两岸,左扶右,右帮左,只有互相护着,才能让日子的船,稳稳地往前开,载着糖糕的甜,银线的暖,一直开到很远的地方去。
而那些藏在皮包里的账本片段、银线上的针脚、铃铛里的叮当,终将跟着江河系列的皮具,走到世界各地,告诉每个打开包的人。
真正的奢侈,从不是价格标签上的数字,长得让人眼晕;是让资本的冷,裹着手艺的暖,让每个认真生活的人,都能在时光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甜,像当年张芳芳的糖糕,吃在嘴里,暖在心里,一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