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土地……土地!(2/2)
觉得就这样维持着表面的平衡,得过且过,便是最好。
他再也无法像当年晋阳起兵时那样,拥有破釜沉舟、敢于与旧世界彻底决裂的魄力了。
也正是在这一刻,李建成心中那个盘旋已久的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必须帮二郎上位!
若是再让老李头这样“无为而治”、优柔寡断地统治二三十年,等到世家门阀的势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到与国同休时,再想动手剜掉这个毒瘤癣疾,恐怕付出的代价将是王朝的覆灭!
届时,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血流成河!
车厢内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之前的激烈争论、愤怒咆哮、乃至苦口婆心的劝说,都如同被这凝固的空气吸收殆尽。
父子四人都是拉着脸,神情阴郁……各自盘算着心中无法与外人言说的事情。
李渊闭着眼,不知是在假寐,还是在回避儿子们可能投来的失望目光。
李世民低垂着眼睑,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脑海中飞速权衡着未来的种种可能与大兄那意味深长的一按。
李元吉则是气鼓鼓地抱着胳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憋闷无比。
李建成则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眼神深邃,那里面不再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决断与深远的谋划。
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火车汽笛再次长鸣,预示着目的地即将到达。
李建成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阿耶,车快到站了。”
“您只是想乘坐一下火车,咱们也没必要真的跑到高昌,等一会儿车停下来咱们下车活动活动筋骨,等他们调好了车头,咱们也就该返程了,回去正好赶上午饭。”
老李头依旧假寐,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微微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仿佛刚才那场关乎国本、剑拔弩张的激烈争论都未曾发生,所有的分歧与汹涌的暗流,都被强行压在了平静的水面之下。
但车厢内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火车缓缓停靠在了临时站台。
众人纷纷下车,舒展着因久坐而僵硬的身体,呼吸着草原清冽的空气,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兴奋地谈论着这“铁马”的神奇与迅捷。
然而,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围绕在李家父子四人周围、近乎凝滞的低气压。
那份来自顶层的沉默与阴郁,让原本想上前凑趣、套个近乎的随行大臣和家眷们都望而却步,只敢远远地看着,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前叨扰。
简单的准备过后,火车再次汽笛长鸣,向着来时的方向启动返程。
一个多时辰后,众人回到了草原大营。
午饭时分,巨大的餐桌旁,珍馐美味摆满桌面,侍从垂手恭立,场面不可谓不隆重。
然而,这顿饭却吃得……贼拉难受。
李渊只是机械地动着筷子,食不知味,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建成面色平静,细嚼慢咽,但那份平静之下,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李世民更是沉默寡言,偶尔与李建成交换一个眼神,其中意味,唯有兄弟二人自己明白。
就连平时最能活跃气氛、咋咋呼呼的李元吉,也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闷着头,只顾扒拉自己碗里的饭,不多看,更不多言。
寂静。
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碗筷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反而更加凸显了这份沉默的沉重与尴尬。
丰盛的菜肴,此刻吃起来却味同嚼蜡。
最终,这顿备受煎熬的午饭,在一种近乎逃离的氛围中匆匆结束。
李渊以“旅途劳顿”为由,率先起身离去。
那背影,竟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佝偻与落寞。
餐桌旁,只剩下兄弟三人,气氛依旧凝重。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相顾无言。
“大哥,那我们还要邀请阿……”
最终还是李元吉先沉不住气,他张了张嘴,那句惯常的“阿耶”在喉头滚了滚,却如同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最终只能换了个更加官方同样也更加疏远的称呼。
“我们……还要邀请父……父皇,主持那达慕大会吗?”
称呼的改变,清晰地反映了他内心的怨气与隔阂。
“自然是要邀请的。”
李建成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他看向李元吉,目光深邃。
“若是阿耶他老人家没来,那自然是任由我们兄弟决断。可他老人家既然来了,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该由他老人家主持。”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这是规矩!也是我们为人子,该有的本分!”
他目光扫过依旧面色不悦的李世民和愤愤不平的李元吉,语重心长地说道:
“二郎,三胡……阿耶他……岁数大了。”
“在国政上,有些事,他的想法、他的做法,或许不再像我们这般锐意进取,甚至不如我们的意愿。我们觉得他保守,觉得他优柔。”
“可不管怎么说,他老人家,始终是那个看着我们、护着我们长大的阿耶……是那个在晋阳老宅里,教我们骑马射箭,在我们生病时守在床前的阿耶……”
李建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你们……明白吗?”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李世民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极大的失落。
“只是……只是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有更彻底的方法能根除顽疾,可他……可他偏偏选择了视而不见,选择了维持那虚假的平衡……我,我心中实在……唉!”
后面的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老人家选择妥协,难道就全无道理吗?”
李建成反问道,像是在给自己一个回答,也更像是在点醒两个弟弟。
“权利更迭,若能平稳一些,自然能少流很多血,少死很多人。他是不想看到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天下,再起波澜。这份‘求稳’之心,我们……没理由,更没有权利去责怪他老人家。”
他站起身,拍了拍李世民和李元吉的肩膀:
“好了,此事暂且到此为止。该我们尽的孝道,一样不能少。该我们承担的责任,也一刻不能忘。”
“去准备吧,以最隆重、最真诚的礼仪,恭请陛下,主持那达慕大会。” 李建成做出了最终决定。
“那……谁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