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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凤鸣止戈 棋悟东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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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稳,谋。

花蕊夫人看着那三个字,久久无言。窗外忽然起风了,吹得花瓣有几片飘进窗来,落在书案上,衬着墨迹未干的字,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姐姐……”她喃喃道,“我有时觉得,你比陛下还像下棋的人。”

徐婕妤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像水面漾开的涟漪,转瞬即逝。“后宫这局棋,人人都是棋子,也人人都是棋手。区别只在于,有的人看清了棋盘,有的人,至死都以为自己在观棋。”

她将素笺卷起,递给妹妹:“烧了吧。”

花蕊夫人接过,走到香炉边,掀开盖子,将纸卷投入炉中。火焰腾起,瞬间吞噬了墨迹,化作一缕青烟,混入沉水香的烟雾里,再也分不清彼此。

阁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炉火噼啪,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哪宫妃嫔弹奏的琵琶声,叮叮咚咚的。

徐婕妤重新坐回榻上,拿起那卷《南华经》,却依旧不看。她望着窗外渐斜的日影,忽然轻声问:

“你说,花见羞此刻,在做什么?”

凝香馆里,花见羞正由秋穗扶着,在院中慢慢散步。

太医说,适当走动有利于安胎。她便每日早晚各走半个时辰,沿着院中那条青石小径,从正殿走到后罩房,再折返回来。步子很慢,一步一步,踏得很稳。

秋穗搀着她的左臂,另一个叫冬青的宫女跟在右后方,手里捧着暖炉和披风,以备不时之需。这两个都是新来的,秋穗沉稳,冬青伶俐,伺候得倒也周到。

只是花见羞心里清楚,周到归周到,终究不是自己人。

她停下脚步,望向院墙一角。那里原本种着一丛西府海棠,是她刚晋昭仪那年,陛下特意让人从御花园移栽过来的。

“娘娘,起风了,回去吧?”秋穗轻声提醒。

花见羞“嗯”了一声,却没动。她看着那丛海棠,忽然问:“原先打理这园子的,是老赵吧?”

秋穗怔了怔,小心答道:“奴婢……奴婢不知。”

花见羞笑了笑,没再问。老赵是凝香馆原先的花匠,伺候这些花草最是尽心。如今也不知被打发到哪里去了。

她转身往回走。腹中的孩子今日格外安静,许是走累了吧。她抚了抚小腹,心里那点烦躁渐渐平息。

陛下昨日来了。虽然只待了半个时辰,虽然话里话外还是敲打,可终究是来了。还允诺会把东西还她,会把老人调回来,哪怕只是做洒扫。

这就够了。有陛下这句话,后宫那些人就会知道,她花见羞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些想落井下石的,也得掂量掂量。

至于徐婕妤姐妹……

花见羞眼底掠过一丝冷光。她当然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那对姐妹,一个装贤淑,一个扮娇憨,背地里却比谁都狠。等着吧,等她生下孩子,等她复了位,这笔账,她会慢慢算。

回到寝殿,钱嬷嬷已经等在里头了。她腿脚还不利索,却坚持每日来请安。花见羞让她坐着回话。

“娘娘,老奴打听过了。”钱嬷嬷压低声,“被调回来的那几个,今日午后就能到。”

花见羞点点头。

“告诉她们,安分守己,好好当差。该有的,本宫不会亏待。”她顿了顿,“还有,让夏萤留心着,新来的这些里,有没有特别殷勤、或者特别爱打听事的。”

钱嬷嬷会意:“老奴明白。”

正说着,外头传来通报声,说是尚宫局派人来送秋日的份例。花见羞让人进来,是个面生的女官,态度恭敬,送来的东西却让钱嬷嬷皱起了眉。

“这位姑姑,我家娘娘虽是才人位份,可陛下有旨,膳食补品按昭仪例给。这燕窝怎么只有半斤?还有这阿胶,分明是陈年的……”钱嬷嬷翻看着礼单,声音不高,却带着质问。

那女官不慌不忙,躬身道:“嬷嬷有所不知,尚宫局是按制发放。陛下虽有口谕,可没有明旨下发到各局,咱们也不敢擅自破例。若是娘娘需要,可请陛下或皇后娘娘下一道手谕,奴婢们自然照办。”

话说得客气,意思却明白:没有白纸黑字,一切照旧规。

花见羞坐在榻上,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等钱嬷嬷还要再说,她才开口:“罢了,有总比没有强。秋穗,收下吧,看赏。”

那女官领了赏退下,钱嬷嬷气得脸色发青:“娘娘!她们这是欺您失势!陛下明明说了……”

“陛下说了,可底下的人未必听。”花见羞淡淡道,“她们是在试探,看陛下到底有多看重我。若我此刻为这点东西去闹,反倒显得小家子气,失了体面。”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天色渐渐暗了,暮云四合,像一块沉沉的靛青绸子,压在天际。

“嬷嬷,你记住。”她背对着钱嬷嬷,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现在不是争这些的时候。她们越是这样,越说明她们怕,怕我真的复起,怕我秋后算账。所以她们要趁着现在,能踩一脚是一脚。”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让她们踩。踩得越狠,将来摔得越疼。”

钱嬷嬷看着自家主子,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娘娘变了。从前的娘娘,骄纵任性,受不得半点委屈。如今的娘娘,却学会隐忍,学会等待。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老奴……明白了。”她低声应道。

花见羞走到妆台前,坐下。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却坚毅的脸。她拿起梳子,慢慢梳理长发。

“去告诉那些老人,从明日起,每日卯时初刻来我房里伺候梳洗。”她顿了顿,“让她们机灵点,该听的听,该看的看,不该听不该看的,一个字也别往外传。”

“是。”

“还有,”花见羞从镜中看着钱嬷嬷,“你的伤,该用药就用,别省着。我需要你尽快好起来。”

钱嬷嬷重重磕了个头:“老奴定不负娘娘所托!”

暮色彻底笼罩了凝香馆。宫灯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晕在窗纸上荡漾开来,像水中的月亮,虚幻而温柔。

花见羞梳好了头,挽了个简单的髻,只簪了那支素银簪子。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想起陛下昨日放在枕边的那个锦囊。

她起身,从枕下取出锦囊,打开,倒出一颗香丸。安神香的气味散开,清冽中带着一丝甜,是龙涎香特有的、雍容华贵的味道。

她将香丸握在掌心,握得很紧,直到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恩宠就像这香。闻着香甜,握着却扎手。可再扎手,也得握着。

因为在这深宫里,没有恩宠,就什么都没有。

窗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一声,两声,悠长而寂寥。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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