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龙旗北指 砺兵待机(1/2)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刚躬身行礼,呼声未落,御座上的徐天已略显不耐地抬手虚扶,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打破了殿内程式化的宁静:“众卿平身。非常之时,虚礼免了!北面有变,军情如火!”
他目光如电,瞬间扫过每一位重臣的脸庞,仿佛要穿透他们的内心,捕捉最细微的反应。“刚接河北八百里加急密报,伪唐颓势已显,内部崩乱加剧!那李存勖派去平叛的主帅李嗣源,在贝州竟被乱军拥戴,已然转头,自立山头了!”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几位重臣眼中几乎同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精光。
李嗣源!这个名字在伪唐军中乃至整个北方,都拥有着极高的威望,其骁勇善战、爱护士卒是出了名的。他的反叛,无异于在李存勖那本就摇摇欲坠、千疮百孔的江山根基上,又用重锤狠狠砸下了一道致命的裂痕!
“陛下,”张谏率先开口,他永远是那般沉稳如山,语调平缓却带着千钧之力,“此确是天赐良机,毋庸置疑!伪唐内讧,李存勖腹背受敌,威望扫地,军心离散。我军若此时趁其病,取其命,挥师北上,必能事半功倍,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廓清河北!”
“张大人所言极是,”高郁立刻接口,他习惯性地捻着手指,仿佛在计算着钱粮的流动,“去岁府库丰盈,各州常平仓、转运仓皆堆叠至顶,粮秣积存,据户部清点,足可支撑二十万大军一年征战之需。国库岁入,折钱已超四千五百万贯,支撑一场北伐,绰绰有余。只是,”他话锋一转,显出户部尚书的谨慎,“北伐非同小可,需选定能征惯战之良将,规划最稳妥迅捷之进军路线,后勤转运需环环相扣,力求速战速决,最大限度减少国帑损耗与民力征发。”
徐天微微颔首,对两位文臣的判断表示认可,他的目光随即转向了殿内的军事主官们,那眼神中充满了征询与决断:“伪唐内乱,自毁长城,此乃取死之道。我军若坐视不理,岂非辜负上天美意?朕意已决,北伐之事,当即刻提上日程!”他声音斩钉截铁,“告诉燕云总兵官李莽,即刻起,全军进入战时状态,整军备战!还有,驻守靠近魏州前线的破虏军,”他略一沉吟,目光在杜仲和周本脸上停留片刻,“副总兵官刘承珪,擢升为暂代总兵官,全权负责破虏军一切战备及作战事宜!待战后,依其斩将夺旗、攻城略地之军功,再行正式封赏!令李莽与刘承珪,南北两线,厉兵秣马,随时准备,一旦时机成熟,便给朕狠狠地夹击伪唐,捣其心腹!”
杜仲闻言,踏前一步,他身形魁梧,声若洪钟:“陛下圣明!李莽将军自陛下起兵时便追随左右,久镇燕云,对北地山川形胜、伪唐军情了如指掌,麾下更是我大吴首屈一指的百战精锐,攻坚摧锐,无往不利!
刘承珪虽晋升不久,资历稍浅,然其作战勇猛,临阵果决,每战必先,屡立奇功,在破虏军中素有威信。由他暂代总兵官,正可激励士气,确保前线指挥如臂使指,畅通无阻。此二人,一稳一锐,南北呼应,形成钳形之势,确是目前最住人选,必能不负陛下重托!”
然而,老成持重的周本却微微蹙眉,提出了更为谨慎的看法:“陛下,杜统制所言,自是正理。伪唐内乱确是我军千载良机。然,困兽犹斗,不可不防。李嗣源新叛,其与李存勖之间,恩怨纠葛,是先行不死不休的火并,还是会因感受到我军大兵压境的巨大压力,而暂时摒弃前嫌,联手一致对外?此尚在未定之天。兵法云,围城必阙。若我军此时便大张旗鼓,挥师急进,逼得太紧,压迫过甚,恐反而促使这对旧日君臣,在亡国灭种的威胁下,暂时放下恩怨,同仇敌忾。届时,我军面对的将是一个团结起来垂死挣扎的伪唐,纵然能胜,亦必徒增伤亡,损耗国力,反为不美。”
兵部尚书赵瑾也紧接着补充,他的思路更侧重于战略时机:“靖国侯老成谋国,所言切中要害。臣附议。臣以为,我军当下首要之务,非即刻进攻,而当以静制动,外松内紧。应加派精干斥候,严密监视伪唐境内,尤其是李存勖与李嗣源两方的战事进展、兵力消耗、粮草储备乃至民心向背。待其内斗到关键时节,分出胜负,或是两败俱伤、精锐尽丧之时,亦或是某一方虽惨胜却已元气大伤、无力他顾之际,我军再瞅准时机,以雷霆万钧之势,猝然出击,方可收渔翁之利,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毕其功于一役!”
徐天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冰冷的紫檀木御案,发出笃笃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他并非鲁莽冲动之人,深知“欲速则不达”、“王者之师,谋定而后动”的道理。周本和赵瑾的顾虑,沉稳老辣,确实切中了要害。伪唐这头盘踞河北多年的病虎,虽已奄奄一息,但临死前的反扑,往往最为凶猛致命,不可不防。
他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扫过众臣,将张谏、高郁的进取,杜仲的赞同,以及周本、赵瑾的谨慎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嗯……”徐天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威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张卿、高卿所言,乃进取之道;靖国侯、赵卿所虑,是老成谋国之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众卿所言,皆有其理,甚合朕心。”
他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既然如此,那就综合众议,定下方略:暂不立即进攻,但备战,必须即刻开始,而且要全力以赴!传朕旨意,着李莽和刘承珪,接到命令后,立即开始全力整军,加强操练,囤积粮草军械!告诉他们,给朕把刀磨得快快的,把兵练得精精的!要把军队的状态,给朕保持在箭在弦上,引而待发之势!只要伪唐时机一到,朕的命令一下,他们两个,必须立刻能把军队拉出去,投入战场,给朕狠狠地打!要打出我大吴的威风来,要让天下人都看看,顺我大吴者昌,逆我大吴者亡!”
“陛下圣虑周全,决策英明!”殿内众臣,无论先前持何种意见,此刻皆心悦诚服,齐声应诺。这番决策,既展现了开国帝王的锐意进取之心,又不失战略家的冷静与谨慎,深合兵法“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的精髓,可谓万全之策。
宣政殿内,关乎国运的议政刚刚结束,相关的圣旨、军武卫调兵敕令,便已由中书舍人以最快的速度誊写用印完毕。精选的禁军快马信使,携带着皇帝的金牌令箭与密封的军令文书,在人衔枚、马裹蹄的寂静中,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如同离弦之箭,分别射向北疆两大重镇幽州总兵府,以及魏州前线方向的破虏军大营。
数日后,幽州,总兵府。
这座历经战火、屡加修缮的庞大建筑群,在北地尚未完全散尽的寒意中,更显肃杀威严。辕门前持戟而立的甲士,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大堂之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空气中的寒意,却驱不散那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的凝重气氛。
“圣——旨——到!燕云总兵官、靖边侯李莽,接旨——”
宣旨太监那特有的、带着一丝尖锐穿透力的嗓音,在空旷肃穆的大堂中回荡,打破了沉寂。李莽早已得报,换上了一身较为正式的绯色公服,但未着甲。
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上前数步,在香案前撩衣单膝跪地,沉声道:“臣,李莽,恭聆圣谕!”在他的身后,石守信、崔协、张彦泽、王景等各州都督、总管,皆按品秩戎装跪倒,甲叶摩擦,发出轻微的铿锵之声。
宣旨太监展开那卷明黄色的绸缎圣旨,用特有的腔调高声宣读:“皇帝敕曰:朕膺天命,抚有万方……伪唐李存勖,窃据神器,残虐不仁,今上天厌之,内乱蜂起,大将李嗣源贝州举义,此实乃天亡伪唐,赐我良机……着尔燕云总兵官、靖边侯李莽,接旨之日,即刻整饬所部兵马,砺兵秣马,修缮器械,广囤粮草……秣马厉兵,严阵以待,随时听候朝廷调遣,挥师南下,与诸路大军会猎中原,共讨不臣,以靖天下!钦此——”
“臣,李莽,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莽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战意,双手高高举起,恭敬地接过那卷沉甸甸的、代表着皇帝意志和战争召唤的圣旨。他站起身,猛地转身,目光如炬,扫过身后同样神情振奋、摩拳擦掌的麾下诸将,将圣旨重重一顿,沉声喝道:“都听清楚了?陛下的旨意到了!北伐在即,整军备战!”
“末将等遵令!誓死效忠陛下,扫平伪唐!”石守信、崔协等人轰然应诺,声震屋瓦。他们这些驻守燕云的将领,常年直面契丹游骑的骚扰与伪唐边军的对峙,枕戈待旦,早已憋足了一股劲,渴望着在更大的战场上建功立业,封侯拜将。
没有丝毫拖延,李莽当即就在总兵府大堂之上,下达了一连串具体而微的命令,亲兵手持令旗,奔走传令,整个幽州城的战争机器瞬间被激活:
“传令各州!即日起,燕云全境,所有驻军,取消一切休沐!所有在外探亲、轮休的将士,无论官职高低,限五日内必须归营报到,逾期不至者,以逃兵论处!”
“各军加强操练!步卒着重演练攻坚阵型、山地攀爬、巷战搏杀;骑兵加强长途奔袭、侧翼迂回、骑射劈砍;弓弩手强化齐射精度、抛射覆盖、机动布防!尤其是步、骑、炮、弩之间的协同配合,以及‘震天雷’在攻城拔寨、阻击骑兵时的运用,要给老子练到如臂使指,分毫不差!”
“壕寨营所有工匠,分为三班,日夜不停,全力检修、保养军械库中所有炮车、床弩、云梯、冲车!若有缺损、朽坏,立即登记,动用储备木料、铁料,限期补充打造完毕!战马的马蹄铁、鞍具,兵士的刀枪、甲胄,逐一检查,确保临战无虞!”
“粮秣官,即刻会同各州司仓参军,彻底清点所有仓廪府库,核算存粮、草料、盐巴、咸肉、干菜数目!按陛下要求,至少按支撑我军三个月连续作战的用量,加紧向各前沿营寨、粮台转运囤积!同时,行文催促后方漕运衙门,保障后续粮草供应畅通,不得有误!”
命令一道道发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燕云十六州。刹那间,这片古老而苍凉的土地,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巨兽,开始发出低沉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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