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再造山河三十年 > 第123章 兵临城下 末路惊惶

第123章 兵临城下 末路惊惶(1/2)

目录

武德二年冬,十一月庚申。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得成都城头那原本鲜艳的蜀旗也显得无精打采,寒意彻骨,连护城河面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凌。然而,比这天气更冷的,是成都城内数十万军民的心。

这座以锦江春色、芙蓉花开闻名的富庶之城,此刻却被一种末日将至的恐慌紧紧攫住。

市井坊间,流言蜚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关于北面州县如何望风而降,关于吴军如何兵不血刃连克重镇,关于那位靖边侯李仁如何治军严明、秋毫无犯,更关于城外那支即将兵临城下的虎狼之师,其军容之盛、兵锋之锐,足以让任何听闻者心生寒意。

粮价一日三涨,豪门紧闭府门,寻常百姓则聚在里坊之内,窃窃私语,目光中交织着对未来的恐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对改变的隐秘期盼。

就在这日的辰时三刻,沉闷如雷的战鼓声自北方原野上隆隆传来,初时隐约,如同远山的闷雷,继而越来越响,越来越密,最终汇成一片震人心魄、连绵不绝的轰鸣,仿佛天边的乌云都在这催命的鼓声中翻滚涌动,向着成都城倾压而来。

城头上的守军士卒,一个个缩着脖子,呵着白气,紧张地望向远方那烟尘扬起之处,握着兵刃的手心满是冷汗,一些新募的壮丁甚至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只见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一道细细的、不断蠕动的黑线,随即,那黑线迅速变粗、扩大,如同决堤的洪流,又似漫过堤岸的黑色潮水,无声却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漫过枯黄凋零的冬季原野,向着成都城汹涌而来。

旌旗如林,遮天蔽日,无数面黑色的“吴”字旗和“李”字帅旗在风中狂舞;刀枪剑戟反射着阴冷的天光,形成一片移动的、散发着凛冽杀气的金属森林,冰冷的锋芒刺得人眼睛发痛。

黑色的军服,玄色的铠甲,沉默而严整的队列,迈着统一的步伐,一步步逼近,那股百战精锐所特有的、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无形煞气,已然先于军队本身,如同实质般重重地压在了成都城头每一个人的心头,令人窒息。

“吴……吴军来了!真的来了!”

不知是谁先嘶哑着嗓子,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城头上顿时一片抑制不住的骚动。

军官声嘶力竭的呵斥声、士卒慌乱的脚步声、兵甲仓促碰撞的铿锵声混杂在一起,更添了几分混乱与恐慌。有人下意识地往后缩,有人则拼命向前挤,想看清敌人的模样,整个城防体系在敌人尚未正式展开攻击前,就已显露出内在的紊乱与脆弱。

很快,庞大的吴军阵列在距离城墙一箭半之地外(约二百余步),如同演练过无数次般,娴熟而迅速地左右展开,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从容与精准。

仿佛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舒展开它绵长而有力的身躯,将整个成都北面城墙死死缠住。

步卒重甲方阵居前,巨盾如墙,长枪如林,森然有序;轻装弩手与弓手紧随其后,箭囊饱满;精锐骑兵则游弋两翼,人马皆静,却控弦待发,随时准备切入任何可能的突破口;更后方,视野所及的土丘与平地上,则是一架架正在被力士和工匠们紧张组装、调试的攻城巨兽——高达数丈的楼车、需要数十人操作的拽索炮车、包裹铁皮的沉重冲车、以及如同移动高塔般的井阑……它们那冰冷、庞大而复杂的轮廓,在灰暗天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无声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毁灭风暴,令人望而生畏,心胆俱裂。

中军处,一面格外巨大的“李”字帅旗和象征着大吴皇帝的“吴”字龙旗缓缓升起,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旗帜的每一次翻卷,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靖边侯李仁一身精良的玄色明光铠,外罩猩红织金蟒纹披风,在一众顶盔贯甲、杀气腾腾的将领簇拥下,驻马阵前,冷静如渊的目光,细细地打量着这座蜀国的都城。

城墙高达三丈有余,垛口整齐,瓮城森严,护城河引活水而成,宽阔难越,确有其作为一国之都的雄峻气象。

然而,城头上那慌乱跑动、旗帜歪斜的身影,军官气急败坏却收效甚微的指挥,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几乎可以用鼻子嗅到的恐惧与绝望气息,都清晰地告诉他,这座城的魂魄,早已在王衍多年的荒淫统治下散掉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具看似坚固的躯壳。

就在这时,皇宫方向传来一阵异常喧哗骚动,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身着明黄色五爪龙袍、头戴冕旒的身影,步履仓促甚至有些踉跄地登上了北面正中的城楼。

正是蜀主王衍。

他在宋光嗣、王承休等面色惨白的宦官幸臣,以及少数几名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的大臣陪同下,来到了第一线,试图亲自察看敌情,或者说,是不得不面对这最终的危局。

只是他的脸色,比身上那象征至高尊贵的明黄袍服还要蜡黄难看,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神涣散无光,脚步虚浮,几乎是被两名健壮内侍半搀半架着,才勉强挪到女墙边站稳。

当他的目光,越过垛口,真正落到城外那无边无际、肃杀森严如同铁壁铜墙般的吴军阵列时,当那数万将士齐声怒吼的“万胜!万胜!大吴陛下万岁!”的呼喊声,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然喷发,又如同钱塘江潮般骤然爆发,汇聚成一股磅礴无匹的声浪,排山倒海般冲击而来,震得脚下的城墙砖石仿佛都在微微颤抖,震得他耳中嗡嗡作响时,王衍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寒气从脚底瞬间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双腿一软,“哎呦”一声惨叫,竟直接瘫软在地,头上的十二旒冕冠“哐当”歪斜,珠玉乱颤,狼狈不堪,哪还有半分昔日醉吟“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的潇洒风流模样。

“陛下!陛下!”左右内侍与近臣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慌忙七手八脚地、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他搀扶起来。

王衍脸色煞白如纸,浑身上下抖若筛糠,牙关都在打颤,全靠两名健壮内侍用尽全力从腋下架着,才能勉强保持一个站立的姿势,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

李仁在阵前看得分明,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鄙夷的冷笑。他微微侧首,对身边一名身材异常魁梧、声若洪钟的亲兵校尉点了点头,递过一个眼神。

那校尉名唤雷贲,乃是李仁亲兵中嗓门最大、中气最足者,早已待命多时。

此刻得令,眼中精光一闪,深吸一口如同长鲸吸水般的寒气,猛地一夹马腹,策马前出十余步,直至距离城墙更近之处,运足丹田之气,声如平地惊雷,向着城头厉声喝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城上蜀国君臣听着!吾乃大吴皇帝陛下亲封、征蜀行营统帅、靖边侯李公麾下亲兵校尉雷贲!今奉天命,传檄尔等伪蜀昏君佞臣!”

声音滚滚,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不仅清晰地传遍了城头上下,甚至连城内靠近北门的坊市区域,都有无数百姓心惊胆战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竖耳倾听。

“伪蜀王衍!尔本蜀骁将王建之子,承袭父位,不思守成开拓,反倒荒淫无道,沉湎酒色,怠弃国政!尔宠信阉宦宋光嗣、王承休等奸佞小人,使之把持朝纲,闭塞言路,致使忠良含恨远遁,贤能报国无门!尔滥增赋税,苛虐百姓,巧立名目,‘牡丹捐’、‘锦绣捐’、‘胭脂钱’,横征暴敛,实则尽入尔与奸佞私囊,致使蜀中号称天府膏腴之地,如今却民有菜色,野多饿殍,路见白骨!尔巡游无度,奢靡耗财,强征民夫,广筑宫苑,尤以宣华苑为甚,选天下姝丽,充塞宫闱,日夜笙歌,醉生梦死,何曾念及戍边士卒饥寒交迫?何曾体恤境内百姓卖儿鬻女?!”

每一句斥责,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王衍和他身边那些幸臣的心上。

宋光嗣、王承休等人面如死灰,汗出如浆,低头缩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不敢与城下那锐利如刀的目光以及周围士卒隐隐投来的鄙夷眼神对视。

而城头上一些尚有血性与良知的中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卒,听着这些字字诛心、却又与自身遭遇何其相似的话语,胸中积压已久的怨愤被点燃,看向王衍等人的目光中,不禁带上了难以掩饰的愤恨与彻底的失望。

吴军校尉雷贲的声音愈发高昂激越,带着一股替天行道的浩然正气:“尔之罪孽,罄竹难书!人神共愤,天地不容!今我大吴皇帝陛下,圣文神武,承天景命,抚有四海,仁德布于天下,泽被苍生!特遣靖边侯李公,统帅仁义之师,吊民伐罪,解尔蜀中百万黎庶于倒悬之苦!我军自入蜀境,所向披靡,非恃武力之强,实乃民心所向,天命所归!王师所至,秋毫无犯,赈济贫弱,百姓箪食壶浆以迎,此乃大势所趋,天意昭昭!”

他话锋一转,如同利剑般直指被内侍架着、几乎瘫软的王衍:“王衍!尔若尚存一丝天良,识得天命人心,知晓覆水难收,便当自缚出降,开城纳款!或可念在尔未曾负隅顽抗,荼毒成都百姓,我主上奏皇帝陛下,乞求天恩哀怜,或能法外施仁,免尔一死,赐尔宅院,得为一富家翁,苟延残喘,以终天年!此乃尔最后一线生机!”

紧接着,雷贲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杀气四溢,如同数九寒冬的北风:“若再冥顽不灵,心存侥幸,意图负隅顽抗,据坚城以延时日……”

“奉靖边侯军令!”他声嘶力竭,几乎将全身力气吼出,“予尔成都两日之期!自此刻起,若不开城投降,我大军便将发动总攻!届时,炮石轰天,碎尔城楼;梯冲附城,蚁聚而上;火矢如雨,焚尔屋宇!必叫尔锦绣成都,化为一片焦土瓦砾!城破之后,凡伪主王衍及其宗亲子弟,无论长幼,尽数擒拿,明正典刑,悬首辕门,以儆效尤!所有附逆顽抗之辈,上至公卿,下至胥吏,皆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抄家灭族!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最后一句“勿谓言之不预也”,如同万载玄冰凝成的铁锥,带着森然的死亡气息,狠狠地、深深地刺入每一个听到此话的蜀国君臣士卒心中,将他们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彻底击碎。

宣读完毕,雷贲不再多看一眼城头那一片死寂和狼藉,猛地拨转马头,回归本阵。

而几乎在他回归的同时,吴军阵中,再次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万胜!万胜!大吴万岁!”之声,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如同不断拍击岸堤的狂潮,持续不断地冲击、震荡着摇摇欲坠的成都城,也冲击着城内数十万颗惶惶不安的心。

李仁不再看向城头,仿佛那上面的亡国之君与待宰臣子,已是无关紧要的冢中枯骨。

他沉稳地抬起手,向下微微一压。身边掌旗官立刻挥动信号旗,传令兵四散奔驰。很快,吴军各部开始如同精密的仪器般,有条不紊地后撤至更利于扎营和发起攻击的距离。

随即,整个大军如同一个被激活的庞大工蚁群落,开始了紧张而高效的作业。

精锐战兵在外围警戒,辅兵与工兵则挥动锹镐,深挖壕沟,立起坚固的栅栏和层层叠叠的鹿角;一座座营帐以惊人的速度被搭建起来,连绵起伏,井然有序;炊烟也开始在指定的区域袅袅升起。而在营寨的后方,靠近树林和土丘的区域,则成了喧闹而繁忙的巨大工地。

随军的工匠们高声指挥着辅兵和部分俘获的、较为顺从的蜀军降卒,将那些用骡马大车运来的、分解状态的攻城器械部件一一卸下,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号子声、木材的切割声此起彼伏。

巨大的炮车骨架被力士们喊着号子缓缓立起,工匠仔细地调整着配重,绞紧用油浸过的坚韧牛皮绳索;高大的云车和井阑的层级正在快速搭建,如同平地升起的巨塔;包裹铁皮的沉重冲车、带着铁钩的飞梯钩援等近距离攻城器械也被逐一检查、维护,涂抹油脂。

空气中弥漫着新砍伐木材的清香、金属部件特有的冰冷气味、泥土的腥气,以及一种大战将至、一触即发的凝重肃杀。

城头上的王衍,早已面无人色,魂飞魄散。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