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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疲兵困兽 鏖战深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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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人甚至开始利用这些冻硬的尸堆作为攀爬的垫脚石,有的士兵直接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冲,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对胜利的疯狂渴望。

关墙之上,吴军将士早已疲敝不堪。

连续十余日的高强度守城战,伤亡人数已超过三千,几乎占了总兵力的五分之一。

幸存的士兵人人带伤,有的手臂被箭射穿,有的腿被滚石砸断,只能靠同伴搀扶着才能站立。他们睡眠严重不足,双眼布满血丝,眼神却因杀戮和生存的本能而变得赤红麻木。

箭矢、滚木礌石消耗极大,虽然有水师不断冒着契丹游骑的威胁,从海路运送补充物资,但依旧供不应求。

震天雷更是所剩无几,只剩下不足五十枚,只能在最危急的时刻使用。

崔协的嗓音早已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靠手势和眼神指挥士兵。

他身上的明光铠沾满了血污和冰碴,甲叶之间凝结着暗红色的冰壳,每动一下都发出 “嘎吱” 的声响。他站在关墙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时不时拍一拍他们的肩膀,用眼神给予鼓励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石守信站在崔协身旁,浑身是伤,最重的一处是左肩被契丹人的狼牙棒擦过,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他只是用一块粗布草草捆扎了一下,动作稍大,鲜血就会渗出布条,染红他的甲胄。

但他依旧握着那杆跟随他多年的长槊,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城下的契丹大军,每当有契丹兵爬上城头,他都会第一个冲上去,用长槊将其挑下。

契丹人的伤亡更是数倍于吴军,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巨大的伤亡终于开始反噬其军心士气。

夜幕降临时分,契丹军营中,怨言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打不下去了… 这渝关就是个无底洞,填多少勇士进去都不够…” 一名契丹士兵蜷缩在篝火旁,裹着一件破旧的皮裘,牙齿因寒冷和恐惧而不停打颤。

他的弟弟三天前在攻城时被滚石砸死,尸体至今还堆在关墙下,连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是啊… 家里的牛羊没人放,老婆孩子还在等我们回去过冬…” 另一名士兵叹了口气,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思念。

他来自契丹迭剌部,这次南下本是为了抢夺财货,却没想到会陷入这样一场无休止的血战。

“南人的骨头太硬了… 抢不到东西,还要把命丢在这里…” 有人低声抱怨,眼神中充满了不满,“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东边抢渤海人,那里的人软弱,东西又多。”

“惕隐是不是被南人吓破了胆?非要死磕这里…” 甚至有小股的部族兵开始出现消极避战的情况,入夜后偷偷溜出大营,试图逃离这个死亡之地,却被巡逻的契丹骑兵抓住,当场斩杀,首级被悬在营门之上示众。

耶律德光在中军大帐内暴跳如雷,他一脚踢翻了案几,上面的金杯、银盘散落一地,美酒洒在地毯上,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怒吼着,声音嘶哑,眼中布满了血丝,“小小的渝关,打了这么久都打不下来!我契丹勇士的勇气都被狗吃了吗?!”

帐内的将领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他们知道,耶律德光此刻正在气头上,任何辩解都只会引来更猛烈的怒火。

但耶律德光深知,光靠杀戮无法真正提振士气。

这些部落勇士南下,图的是财货、女子和奴隶,不是来这冰天雪地里啃硬骨头送死的。

如果再不能给他们一点 “希望”,恐怕用不了多久,大军就会不战自溃。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深吸一口气,召来心腹将领萧挞凛,阴沉着脸下令:“传令下去!各营立刻宰杀牛羊,将朕… 将本惕隐带来的那十坛西域美酒全都拿出来!犒赏全军!让兄弟们都吃饱喝足!”

萧挞凛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应道:“遵令!” 他知道,那十坛西域美酒是耶律德光的珍藏,平日里从不轻易示人,此刻拿出来犒赏全军,可见耶律德光已是急不可耐。

耶律德光继续说道:“告诉所有勇士,再努一把力!只要打破渝关,关内南人的铠甲、兵器、粮草、财帛,还有那些细皮嫩肉的汉人女子,谁抢到就是谁的!本惕隐绝不收回!另外,悬赏率先登城者,官升三级,赏奴隶百人,牛羊千头!”

这道命令如同给即将熄灭的篝火浇上了一盆热油。

契丹军营中的怨言瞬间被对财富和女人的贪婪欲望所压制。

士卒们从帐篷里涌出来,围在篝火旁,看着士兵们宰杀牛羊,烤肉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负责分发美酒的士兵提着酒坛,将美酒倒入粗陶碗中,递给每一个士兵。

士兵们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脸上的疲惫和不满渐渐被贪婪所取代,眼中闪烁着凶光。

“只要打下渝关,就能有女人和奴隶了!” 一名士兵舔了舔嘴唇,兴奋地说道。

“对!还有金银!到时候咱们就能风风光光地回家了!” 另一名士兵附和道,手中的弯刀在篝火下泛着冷光。

然而,耶律德光知道,这还不够。

吴军的抵抗太过顽强,单靠利诱,仍不足以让这些士兵心甘情愿地去冲击那座死亡关口。他需要更 “有效” 的手段,一种能彻底摧毁吴军抵抗意志,同时逼迫己方士兵冲锋的手段。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残忍的光芒,再次对萧挞凛下令:“还有!让各营分出五百人马,散出去!到附近的汉人村寨里去!把所有能抓到的汉人男人,不管老幼,都给我抓来!告诉他们,想活命,就给我背着土袋去填吴军的壕沟,去挡吴军的箭矢!谁敢后退,格杀勿论!”

萧挞凛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惕隐,这样会不会… 太过残忍了?若是传出去,恐遭人非议…”

“非议?” 耶律德光冷笑一声,眼神冰冷如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能拿下渝关,什么残忍不残忍的,又有谁会记得?至于那些汉人… 他们不过是些蝼蚁,死不足惜!”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狞笑:“至于女人… 全部拉回军营!告诉勇士们,攻破渝关之前,这些女人就是他们的犒赏!让他们好好‘享用’!”

这道命令如同魔鬼的呓语,瞬间将战争的残酷提升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萧挞凛不敢再反驳,只能躬身应道:“末将遵令。”

很快,一队队契丹骑兵呼啸着冲出大营,扑向周边那些早已闻风而逃但仍有百姓来不及撤走的村庄。

这些村庄大多残破不堪,房屋的屋顶被寒风掀翻,院墙倒塌,只剩下断壁残垣。契丹骑兵冲入村庄,见人就抓,老人的哭喊、孩子的尖叫、女人的哀求在寒冷的原野上回荡,却丝毫无法撼动契丹骑兵的冷酷。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试图保护自己的孙子,却被契丹骑兵一脚踹倒在地,老人口吐鲜血,眼睁睁看着孙子被强行拉走,绑在马后。

几名年轻女子被契丹骑兵拖拽着,她们的衣服被撕碎,脸上布满了泪痕和恐惧,却只能徒劳地挣扎。

契丹骑兵将抓到的百姓用绳索串联起来,如同驱赶牲畜般向着渝关方向赶去,沿途不断有人因寒冷和疲惫倒下,却被骑兵用皮鞭狠狠抽打,逼着他们继续前进。

次日清晨,契丹军的攻势再次展开。

但这一次,冲在最前面的,不再是身着皮甲、手持弯刀的契丹士兵,而是成千上万被驱赶的汉人百姓!

这些百姓衣衫褴褛,有的甚至光着脚,冻得发紫的脚上满是伤口和血痂。

他们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在契丹骑兵的皮鞭和刀枪威逼下,哭喊着、颤抖着,背负着沉重的土袋,步履蹒跚地走向渝关的壕沟和城墙。

土袋足有二三十斤重,压得他们直不起腰,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有的人走得慢了,就会被身后的契丹骑兵用皮鞭狠狠抽打,皮鞭落在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关墙之上,崔协、石守信以及所有吴军将士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畜生!耶律德光你这个畜生!” 石守信气得浑身发抖,左肩的伤口因情绪激动而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包扎的布条,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滴在冰冷的城砖上。

他死死握着手中的长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力。

崔协死死攥着垛口的冰冷砖石,指甲几乎要掐进砖石里,嘶哑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从军多年,经历过无数惨烈的战斗,却从未见过如此卑劣、如此残忍的手段!

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射杀任何冲上来的契丹士兵,因为那是敌人;但面对这些手无寸铁、被胁迫的同族百姓,他们如何能下令放箭?

“将军!怎么办?!” 一名年轻的弩手握着弩机,手指颤抖着,无法扣动扳机。他的家乡就在附近的村寨,眼前这些百姓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亲人,他实在无法对这些无辜的人下手。

契丹骑兵则躲在百姓队伍后方,疯狂地嚎叫着,用弓箭催促着百姓前进,甚至故意纵马踩踏那些迟疑不前的人。

一名老妇人走得慢了,被一名契丹骑兵纵马撞倒在地,马蹄从她的腿上踏过,发出 “咔嚓” 的骨裂声,老妇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却很快被后面的百姓淹没。

战争的残酷与人性的挣扎,在这冰天雪地的关城之下,达到了顶点。

“不能放箭!绝不能向百姓放箭!” 崔协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句话,声音虽哑,却异常坚定。

他知道,一旦下令放箭,虽然能阻止契丹人的进攻,却会伤及无数无辜的百姓,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的。

但困局就此形成。利用吴军的迟疑,契丹人驱赶着百姓一步步靠近壕沟,将土袋扔进沟中。很快,一段约十丈长的壕沟就被填平,百姓们又被驱赶着靠近城墙,将一些简陋的云梯靠在城墙上。

“弓箭手!瞄准百姓身后的契丹狗!自由射击!压制他们!” 石守信红着眼睛怒吼,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刀斧手准备!近战!把爬上来的杂碎都砍下去!绝不能让他们踏上城头一步!”

吴军的箭矢开始零星地射向百姓队伍后方的契丹人,但由于投鼠忌器,担心误伤百姓,箭矢的密度和准度都大打折扣。

许多箭矢要么射偏,要么被百姓的身体挡住,只有少数能命中目标。

而一些凶悍的契丹兵则混在百姓人群中,趁机攀爬云梯,手中的弯刀不断挥舞,试图登上城头。

血腥的城墙争夺战再次爆发,但这一次,吴军打得无比憋屈和痛苦。

他们既要抵挡敌人的进攻,又要尽量避免伤及无辜百姓,束手束脚,动作也慢了半拍。一名吴军士兵刚举起刀,准备砍向一名爬上城头的契丹兵,却发现旁边有一名百姓被吓得瘫倒在地,他只能硬生生收刀,结果被契丹兵抓住机会,一刀砍中了肩膀。

关下的惨状更是令人不忍卒睹。

百姓哭嚎震天,不断有人被箭矢射中,有的是契丹兵故意射向百姓,试图逼迫吴军停止射击;有的是吴军在慌乱中误射;还有的被城头落下的滚石砸中,瞬间失去生命。

尸体混杂在一起,有百姓的,也有契丹兵的,鲜血染红了雪地,在寒风中很快凝结成冰。

耶律德光在远处的高台上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他眼中,这些汉人百姓不过是消耗吴军箭矢和士气的工具,与牛羊无异。

只要能拿下渝关,哪怕牺牲再多的汉人,也在所不惜。

渝关,这座本就饱经摧残的雄关,在人性与兽性的残酷角力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守军的意志,正遭受着比刀剑箭矢更为严峻的考验。

而在幽州城下,杜仲听着远方隐隐传来的渝关方向更加激烈的战鼓和喊杀声,眉头紧锁。他知道,崔协和石守信正面临着何等艰难的局面。

他手中的舆图被捏得变了形,心中充满了焦虑,若是渝关失守,契丹铁骑长驱直入,他这数万大军顿兵幽州坚城之下,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加快炮击频率。” 他转过身,对身旁的副将下达命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让炮车营歇人不歇车,日夜不停地轰击西城缺口!我们必须更快!更快拿下幽州!只有拿下幽州,才能回援渝关!”

“遵令!” 副将躬身应命,转身快步离去。

战鼓再次响起,石弹呼啸着砸向幽州城墙,仿佛要将这深冬的寒冷与绝望,连同这座坚城一起,彻底击碎。战争的绞索,正越收越紧,将所有人都困在这血与火的炼狱之中,无人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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