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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双雄并起 梁室危如累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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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明七年春,魏州(今河北大名)的春风里还裹着北地残存的寒冽,却被满城的旌旗与鼓乐烘得燥热起来。

这座自唐末便是河北重镇的城池,此刻如同一尊蓄势待发的巨兽,城墙之上,甲胄鲜明的士兵手持长戟,腰间横刀悬着铜铃,稍一动作便叮当作响。

城门内外,运送粮草的牛车排成长龙,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留下深浅不一的辙痕,混着马蹄声、吆喝声,织成乱世里最喧嚣的乐章。

城北的校场被临时改造成登基大典的祭坛,一座高三丈的土台拔地而起,台基由青石垒砌,每块石头上都刻着云纹,虽不及洛阳宫阙那般精致,却透着一股北地军人的雄浑。

土台顶端,铺着明黄色的绸缎,正中摆着一张紫檀木案,案上放着传国玉玺——这枚玉玺并非唐室正统,是李存勖去年从梁军败将手中缴获的,此刻却被红绸裹着,在春日里泛着温润的光。

晋王李存勖立于高台之上,身形挺拔如松。

他身着的十二章纹衮服,玄色衣料上绣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种纹样,每一针每一线都由广陵最好的绣工缝制,日纹在左肩,月纹在右肩,星辰缀于后背,行走间仿佛携着天地乾坤。

头顶的十二旒冕冠,白玉串成的旒珠垂在眼前,微微晃动却不遮他的目光——那是一双经历过数十场血战的眼睛,眼尾刻着细纹,瞳孔深如寒潭,此刻正俯瞰着台下万千将士,目光扫过之处,连最桀骜的老兵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脊梁。

“时辰到——”

礼官的声音穿透鼓乐,带着几分嘶哑的庄重。

这位礼官原是唐室旧臣,天佑四年朱温篡唐后便隐居魏州,直到李存勖占据河北才被请出,此刻他手持象牙笏板,鬓发斑白的头颅微微颤抖,却仍竭力维持着礼制的规整。

随着礼官一声令下,鼙鼓骤停,编钟与编磬的乐声缓缓响起,清越的音色漫过校场,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李存勖缓步走到案前,先是整理了衮服的衣摆,而后转身面对南方——那是长安与洛阳的方向,是唐室故都的所在。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时,三支锈迹斑斑的箭矢静静躺在其中。

“父亲,”李存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台下,“孩儿今日,要圆您的心愿了。”

台下将士皆知这三支箭的来历——那是二十年前,李克用临终前交给李存勖的“三矢之誓”:一矢讨刘仁恭,一矢击契丹,一矢灭朱梁。如今刘仁恭已被擒,契丹被逐回北方,唯有朱梁仍在中原苟延残喘。此刻李存勖举起锦盒,将三支箭高高举起,朗声道:“昔年先父遗命,要孩儿复唐祚、诛篡逆!今梁军大败于淮水,朱友贞已如丧家之犬,此乃天赐良机——朕,岂能再等?”

“朕,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存勖将锦盒重重放在案上,三支箭撞击木案的脆响,竟压过了编磬的乐声。

他抬手拂开眼前的旒珠,目光如炬,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将士:“朱梁篡逆,荼毒天下,自朱温弑昭宗、立哀帝,再到朱友珪杀父、朱友贞弑兄,乱伦悖逆,罄竹难书!朕乃唐室后裔(李存勖自称是唐高祖李渊的堂弟后裔),今日承继大统,光复唐祚!改元同光,国号大唐!”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骤然爆发,将士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长戟如林,横刀映日,连校场边缘的民夫都跟着高呼,声音震得台基上的青石都微微颤动。几个老兵想起这些年与梁军厮杀的苦楚,想起战死的袍泽,竟抹起了眼泪,却仍用力喊着“万岁”,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与期盼都喊出来。

礼官趁热打铁,展开手中的诏书,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梁无道,神器更易,朕承天命,抚慰万方。自天佑以来,中原涂炭,百姓流离,皆因朱氏窃国、穷兵黩武。今朕登大宝,定当扫平妖孽,还天下太平!即日起,兴兵讨梁,光复中原!凡愿随朕讨逆者,皆赐良田百亩;凡能斩朱友贞首级者,封万户侯!钦此——”

诏书读罢,李存勖亲自走下高台,翻身上马。他的坐骑是一匹乌骓马,名为“踏雪”,是去年从契丹人手中夺得的,此刻通身黑毛油亮,唯有四蹄雪白,见主人翻身上背,竟仰头嘶鸣一声,像是在呼应台下的呐喊。

李存勖勒住缰绳,拔出腰间的横刀,刀刃在春日里闪着寒光:“诸将听令!三日之后,兵发杨刘,直取汴梁!”

“诺!”

将士们齐声应和,声音里满是激昂。此刻的魏州城,旌旗蔽日,鼓乐再响,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铁血与希望的味道——对于这些常年征战的士兵来说,李存勖称帝,不仅是改朝换代,更是一场即将到来的胜利的预兆。

消息如插翅般飞传四方。

快马从魏州出发,一路向南,经相州、滑州,不到三日便抵达了汴梁。这座大梁的都城,此刻却没有半分都城的繁华,反而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萧条。

汴梁皇宫的紫宸殿里,梁末帝朱友贞正坐在龙椅上,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汤。他穿着一身赭黄色的龙袍,却显得有些宽大——自从去年梁军在淮水大败后,他便日渐消瘦,颧骨凸起,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还透着几分焦躁。

殿内的梁柱上,原本雕刻的龙纹已有些斑驳,墙角甚至能看到蛛网,几个宫女拿着拂尘轻轻打扫,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皇帝。

“陛下,魏州急报——”

内侍监的声音带着颤抖,从殿外传来。朱友贞握着茶盏的手猛地一紧,茶汤溅出几滴,落在龙袍上,留下深色的印子。他没有在意,只是急声道:“进来!”

内侍监捧着一份奏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殿,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启奏陛下...晋王李存勖...在魏州称帝了!国号大唐,改元同光,还...还下诏要兴兵讨梁...”

“哐当!”

朱友贞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青瓷碎片四溅,滚烫的茶汤洒在他的龙靴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看着内侍监,嘴唇哆嗦着:“李存勖...称帝了?他怎敢...怎敢!”

他猛地站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案上的奏折,纸张散落一地。“朕待他不薄!当年他父亲李克用死时,朕还派人去吊唁!他竟敢称帝?竟敢称唐室后裔?”朱友贞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他就是个沙陀蛮夷!也配登大宝?!”

殿内群臣早已闻讯赶来,此刻都垂着头站在两侧,个个面如土色。

宰相赵岩站在最前面,他穿着一身紫色的官袍,腰间系着金鱼袋,却显得有些局促——这位赵岩是朱温的女婿,靠着外戚身份爬上宰相之位,平日里专权跋扈,此刻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赵岩才颤颤巍巍地开口:“陛下,晋王...不,唐帝李存勖既已称帝,必全力攻梁。我军新败于淮水,兵力空虚,淮北诸州守兵不足,若李存勖从杨刘渡河,再加上吴军可能北上...我军两线作战,恐...恐难支撑。”

“支撑?”朱友贞猛地转头,眼中布满血丝,像是要吃人,“你让朕怎么支撑?国库空了!士兵逃了!淮水那边,徐天的吴军还在寿州虎视眈眈!你告诉朕,怎么支撑?难道天要亡我大梁不成?”

赵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为今之计,唯有...唯有与吴修好。”

“与徐天修好?”朱友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他刚刚大败我军,杀了朕三万将士!如今正要趁势北上,岂会与朕修好?赵岩,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陛下明鉴!”赵岩急声道,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徐天虽强,终究是陛下的姐夫——王后朱氏,乃是陛下的亲姐姐。而李存勖已称帝,若其攻破汴梁,必不会容我朱氏宗庙!徐天的王后毕竟是我大梁公主,也算姻亲。若许以重利,比如淮北诸州,或可说其北上抗唐,至少能解汴梁之围。”

一旁的崇政院使李振也连忙附和。

李振是梁国的老臣,当年朱温篡唐时,便是他建议诛杀唐室大臣,素有“鸱枭”之称,此刻他也躬身道:“赵相所言极是。淮北徐、颍、蔡、亳、宋五州,本就靠近吴境,我军已无力驻守。不如割让与徐天,请其出兵抗唐。待唐军与吴军厮杀,无论孰胜孰败,必两败俱伤。届时我军可重整兵力,断徐天后路,坐收渔利——此乃驱虎吞狼之计啊!”

朱友贞颓然坐回龙椅,双手撑着额头,苦笑道:“驱虎吞狼?这岂不是引狼入室,饮鸩止渴?若徐天战胜李存勖,转头便可攻汴梁;若其战败,李存勖照样不会放过朕。你们...你们这是要把朕往绝路上逼啊!”

“陛下!”

殿内的宗室亲王们见状,纷纷跪倒在地,哭声此起彼伏。越王朱友雍是朱友贞的弟弟,此刻哭得涕泗横流:“陛下!为今之计,唯有如此啊!若汴梁城破,我朱氏一门恐遭灭顶之灾!当年父王,杀了多少唐室宗亲?李存勖若来,必不会饶过我们!”

“是啊陛下!”曹王朱友诲也跟着哭求,“割让五州总比亡国好!只要大梁还在,日后总有机会收复失地啊!”

朱友贞看着跪满一地的宗亲大臣,听着他们的哭声,只觉得一阵心灰意冷。

他想起父亲朱温当年何等威风,灭唐建梁,占据中原,可如今传到他手中,却成了这副模样——外有强敌,内无兵力,连宗室大臣都只想着保命。

他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也罢...那就遣使议和。但,谁愿为使?”

方才还哭求不休的宗亲大臣们,顿时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低着头,缩着脖子,不敢与皇帝对视。谁不知道徐天如今兵锋正盛?

寿州一战,梁军三万将士阵亡,段凝大将因战败被下狱,徐天对梁军恨之入骨,此刻去吴军大营当使者,说不定刚到就被砍了脑袋——这种送死的差事,没人愿意去。

朱友贞见状,怒火再次涌上心头,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吼道:“难道要朕亲自去求他不成?!你们平日里拿着朝廷的俸禄,享着荣华富贵,如今国家危难,竟无一人愿为朕分忧?!”

殿内死寂一片,只有朱友贞的喘息声在回荡。就在此时,一人从群臣中越众而出,朗声道:“臣愿往!”

众人望去,只见此人身着青色官袍,腰间系着银鱼袋,面容清瘦,却透着一股沉稳之气——正是礼部侍郎萧顷。

萧顷出身南朝萧梁后裔,虽在梁国为官,却素来清正,不结党营私,平日里只埋头处理礼仪典章,在朝中虽无实权,却颇受敬重。

朱友贞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感激,还有几分疑虑:“萧爱卿...你可想清楚了?徐天此人,素来强硬,寿州一战后,更是对我大梁敌意甚深。他未必会给朕这个面子,你此去...恐有性命之忧。”

萧顷躬身行礼,动作从容不迫:“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陛下登基以来,臣历任太常博士、礼部郎中,至今已八年。大梁若亡,臣亦无颜苟活。国家危难之际,岂能惜身?纵是刀山火海,臣也愿往一试——若能为大梁求来一线生机,臣死而无憾。”

朱友贞感动不已,亲自走下龙椅,扶起萧顷。

他的手指触到萧顷的手臂,只觉得对方的衣袖下满是骨头,竟这般清瘦。“爱卿真忠臣也!”朱友贞的声音带着哽咽,“若满朝文武皆如爱卿,大梁何至于此!”

当下君臣议定:割让淮北徐、颍、蔡、亳、宋五州与吴;请徐天出兵北上,共抗后唐;吴军沿途粮草,皆由梁军供应。萧顷即日启程,携带割地契约与梁国的国书,前往寿州(今安徽寿县)的吴军大营。

临行前,萧顷回到家中,只带了一个小厮,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与一本《礼记》。他的妻子哭着劝他:“老爷,徐天是虎狼之人,此去必无好结果,不如辞官归隐,好歹留条性命啊!”

萧顷抚摸着妻子的头发,眼中满是温柔,却语气坚定:“我若不去,谁去?大梁若亡,我们这些臣子,又能归隐到哪里去?你放心,我身为礼部侍郎,掌天下礼仪,徐天即便再恨梁国,也不会轻易杀一个使臣——他若想称帝,便需顾及天下名声。”

次日清晨,萧顷带着小厮,乘坐一辆简陋的马车,从汴梁南门出发。

马车驶出城门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汴梁的城墙——那是朱温当年下令加固的,高达三丈,厚两丈,此刻却显得如此脆弱。

城外的官道上,随处可见逃荒的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还有几个梁军的残兵,拄着断戟,一步步往南走,像是在寻找生路。

“大人,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寿州?”小厮忍不住问道。

萧顷掀开马车窗帘,看着窗外的荒凉景象,叹道:“从汴梁到寿州,走涡水漕运最快,约莫五日。只是如今乱世,漕运早已不通,只能走陆路——怕是要十日才能到。”

果然,接下来的路程异常艰难。

他们走的陆路,原本是唐末的驿道,此刻却坑坑洼洼,到处都是马蹄印与车轮辙。

途中遇到过几伙山贼,幸好萧顷提前带了一些银两,才得以脱身;还遇到过梁军的散兵,见他们是朝廷使者,不仅没有为难,反而求着萧顷带他们去寿州——这些士兵早已厌倦了战争,只想找条活路。

走了八日,他们才抵达颍州境内。

颍州是淮北五州之一,此刻梁军的守将早已弃城而逃,城内一片混乱,百姓们关门闭户,唯有几个吴军的斥候在城外巡逻。

萧顷出示了梁国的使者符节,才被斥候引着,往寿州方向去。

越靠近寿州,吴军的军容便越整齐。

沿途的官道上,吴军的士兵正忙着修建营寨,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旗帜上绣着金色的朱雀图案,随风飘动。

每个营寨外都竖着拒马,士兵们手持长枪,警惕地盯着过往行人,与梁军的疲弱形成鲜明对比。

第十日午后,萧顷终于抵达了寿州城外的吴军大营。

大营依山傍水,营寨连绵数十里,黑色的帐篷如同一朵朵蘑菇,整齐地排列着。营门口,两个身高八尺的士兵手持长戟,腰间挎着环首刀,见萧顷到来,厉声喝问:“来者何人?”

“大梁礼部侍郎萧顷,奉梁帝之命,求见吴王殿下。”萧顷从容应答,拿出使者符节。

士兵验过符节后,一人入营通报,另一人则引着萧顷在营外等候。

萧顷站在营门口,望着吴军大营的景象,心中不禁感慨:徐天能在短短几年内崛起,果然有过人之处——这般严明的军纪,这般整齐的营垒,怕是连当年的唐军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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