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光州血碾·荆襄胆寒(1/2)
暮色如血,浸染着光州以北的苍茫山峦。
平靖关如同巨兽沉寂的獠牙,扼守着南北要冲。关前的河谷地带,地势渐阔,名曰“狼跳涧”,历来是兵家设伏的绝地。
此刻,晚风穿过枯黄的芦苇荡,发出呜呜咽咽的嘶鸣,仿佛无数冤魂在低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头皮发炸的死寂。
荆南先锋大将倪可福,骑在一匹雄健的河套马上,提着他那杆沉重的泼风大刀,粗犷的脸上带着急不可耐的兴奋与贪婪。
他麾下八千精锐,步骑混杂,队列因急行军而略显散乱,甲胄蒙尘,但兵刃依旧闪着寒光,透着一股常年与楚、蜀边地摩擦历练出的彪悍之气。
“快!再快些!”倪可福声如破锣,不断催促着,“广陵那边姓徐的怕是已经咽气了!光州群龙无首,正是我等建功立业,替节帅拿下这盐仓宝地的时候!第一个冲进光州城的,老子赏钱百贯,官升三级!”
麾下士卒被主将的狂热感染,又想着光州盐场的富庶与破城后的犒赏,纷纷鼓噪起来,加快脚步,涌入那片越来越宽阔、却也越来越安静的河谷。
一名副将勒马靠近,望着两侧越来越陡峭、林木愈发茂密的山坡,以及前方那片在暮色中望不到边的、过于平静的芦苇荡,心头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将军,”他低声道,“此地地势险恶,是否先派斥候仔细探查两翼和前方芦苇荡?末将总觉得……太静了。”
“探查个鸟!”倪可福不耐烦地一挥大刀,“李仁那厮,守着个盐场早他妈变成软脚虾了!听说咱们大军来袭,怕是早就缩在光州城里尿裤子了!哪还敢出来野战?休要疑神疑鬼,延误战机!全军加速通过此地,直扑光州城下,趁夜给他来个狠的!”
副将张了张嘴,看着倪可福那被贪功冲昏头脑的模样,终究没敢再劝,只能忧心忡忡地环视着周围仿佛张开了巨口的幽暗山林。
大军继续向前,如同一条长蛇,完全进入了“狼跳涧”的腹地。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入山脊,夜幕如同墨汁般迅速晕染开来,只有西方天际还剩下一抹诡异的暗红。
就在此时!
咻——嘭!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猛地从左侧山梁升起,在高空炸开一团耀眼的绿色火光!
那光芒,瞬间照亮了下方河谷中荆南军士卒惊愕茫然的脸庞!
“敌袭!!”那副将的嘶吼终于破喉而出,却已然太晚!
“轰隆隆——!”
仿佛地动山摇!两侧原本死寂的山林如同火山喷发,无数黑压压的身影骤然暴起!
“风!风!大风!”
惊天动地的战吼从四面八方碾压下来,瞬间将荆南军的惊呼与混乱吞噬!
左侧山坡上,密林之中,数以千计的强弩硬弓同时咆哮!
那不是零星的箭矢,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金属风暴!吴军光州左军的弩手,早已校准好射界,此刻居高临下,倾泻出蓄谋已久的死亡!
嗡——!
一片令人牙酸的机簧震响汇成一道沉闷的惊雷!
紧接着,便是箭簇撕裂空气那密集到如同暴雨砸落芭蕉叶的恐怖尖啸!
噗噗噗噗噗!
箭雨如同飞蝗,又似冰雹,毫无怜悯地覆盖了整个荆南军行军队伍!
尤其是中段和后队,几乎瞬间被这片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
厚重的步人甲在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强劲的弩箭面前,显得脆弱不堪!
箭矢轻易洞穿铁叶,撕裂皮肉,带出一蓬蓬温热的血花!
战马的悲嘶、士卒临死前的惨嚎、中箭倒地的闷响、以及箭杆撞击盾牌甲胄的叮当乱响,瞬间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交响!
仅仅第一轮齐射,荆南军后队便如同被无形的巨镰狠狠扫过,成片成片地倒下!队伍瞬间大乱!
“举盾!结阵!向中间靠拢!”倪可福目眦欲裂,挥刀格开一支射向面门的流矢,声嘶力竭地大吼。他到底是沙场老将,虽惊不乱,试图收拢部队。
然而,吴军的打击如同疾风骤雨,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右侧山坡,并未射出箭矢,而是猛地抛掷出无数黑乎乎的酒坛大小的陶罐!
这些陶罐划着弧线,砸入荆南军试图集结的前队和中军之中,砰然碎裂,里面粘稠刺鼻的黑褐色液体——火油,溅得到处都是!
“火!是火油!”有荆南老兵惊恐万状地尖叫起来。
话音未落!
咻咻咻!
数十支拖着橘红色尾焰的火箭,从芦苇荡深处和左侧山林中精准地射出,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上那些溅满火油的区域、车辆、以及士兵的身体!
轰!呼呼——!
烈焰腾空而起,遇油即燃,火势疯狂蔓延,瞬间将大片区域化作一片火海!
无数荆南士兵变成了惨嚎奔逃的火人,疯狂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却徒劳无功,最终哀嚎着倒地,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皮肉焦糊的恶臭和绝望的气息。
火光冲天,映照得河谷亮如白昼,也将荆南军混乱不堪、自相践踏的惨状暴露无遗。
“稳住!不要乱!向前冲!冲出去!”倪可福眼睛血红,知道绝不能困死在这绝地,挥刀指向芦苇荡的方向,那里看似是唯一的生路。
他的命令,正中李仁下怀!
就在荆南残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本能地涌向那片看似可以藏身的芦苇荡时,地面开始微微震动。
咚!咚!咚!咚!
沉重无比、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如同巨人的心跳,从芦苇荡深处传来,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芦苇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猛然排开!
如同地狱之门洞开,钢铁的丛林骤然现身!
整整三个方阵的吴军重甲步兵,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轰然现身!
最前排是高出人头的巨型塔盾,层层叠叠,组成密不透风的盾墙。
盾隙之间,是如林般探出的、闪着幽冷寒光的丈八长槊!士兵们全身笼罩在冷锻铁甲之中,只露出一双双冰冷嗜杀的眼睛。
他们踩着沉重的步伐,每踏前一步,整个河谷都仿佛在颤抖!
“进!”指挥官冰冷的命令透过面甲传出。
“杀!!”重甲方阵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如同钢铁洪流,对着混乱不堪、失去建制、且被火焰和箭雨折磨得魂飞魄散的荆南军,发起了无可阻挡的碾压式冲锋!
根本没有所谓的接战。这就是一场屠杀!
重槊如同毒龙出洞,轻易地将试图冲上来的荆南轻步兵捅穿、挑飞!
塔盾冷酷地向前推进,将踉跄的敌人撞倒,然后被后面无尽的铁靴踩成肉泥!
荆南军零星的反击,刀砍在重甲上只能迸溅出几点火星,箭矢更是徒劳地弹开。
钢铁洪流所过之处,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的残骸!
倪可福挥动泼风大刀,吼叫着劈翻了一名吴军重步兵,刀锋在对方肩甲上砍出深槽,却未能致命,反而被几杆同时刺来的长槊逼得狼狈后退。
他环顾四周,心彻底沉入了冰窖。完了!全完了!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都是杀戮,他的八千精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吞噬、碾碎!
“将军!快走!亲卫营!护着将军向北突围!”那副将浑身是血,带着数十名死忠亲兵,拼死杀到倪可福身边,试图护着他杀出一条血路。
“想走?留下人头!”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只见吴军阵中,一员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悍将,手持一柄夸张的厚背砍山刀,如同战神下凡,率领一队精锐甲士,直接凿穿了亲卫营的防线,直扑倪可福!
正是光州守将李仁!他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刀光如山,罡风呼啸!
李仁的砍山刀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当头劈向倪可福!倪可福急忙举刀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倪可福只觉一股巨力从刀柄传来,虎口迸裂,泼风大刀竟被硬生生砸得脱手飞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