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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铁壁血磨·空营惊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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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城头,硝烟弥漫,血腥味浓得化不开。王审知枯槁的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城垛,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城下那片沸腾的血海。

他寄予厚望的各路援军,那些漳州、建州、汀州乃至杂牌豪强的兵马,正如同扑火的飞蛾,一波接一波,悍不畏死地撞向吴军那森严如铁的营垒壁垒。

每一次撞击,都激起冲天的血浪和震耳欲聋的杀声,但吴军的阵线,却如同亘古磐石,纹丝不动!

玄黑色的重甲方阵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在鼓点般整齐的脚步声和甲叶摩擦的铿锵声中,缓慢而无可阻挡地向前碾压!

每一次整齐的盾牌推进,每一次长矛如林的突刺,都伴随着闽军士兵成片的倒下,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在阵前堆积如山。

“大王!援军……援军死伤太重了!这样下去不行啊!” 内侍监王忠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城下惨烈的景象,“吴狗的重甲太硬了!我们的刀砍上去只冒火星子!那些拿大斧、破甲锥的好汉,还没靠近就被吴狗的强弩射成了刺猬!”

王审知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混杂着绝望、不甘和最后疯狂的邪火直冲脑门。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长子王延翰和身边仅存的几名心腹将领:“不能干看着!不能!打开城门!派……派一支死士!不要多,五百!不!三百精兵!从西侧水门潜出!趁乱……趁乱偷袭吴狗营寨后方!烧他们的粮草!毁他们的炮车!只要搅乱他们的阵脚,城外大军就有机会冲进去!里应外合!里应外合!”

这命令如同饮鸩止渴,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在王审知那近乎癫狂的注视下,无人敢反驳。王延翰一咬牙,抱拳嘶吼:“儿臣愿往!”

片刻之后,福州城西侧一处相对隐蔽、被水流半淹的旧水门,在令人牙酸的绞盘声中,悄然开启了一道仅容数人并行的缝隙。

三百名挑选出来的闽王亲卫死士,在王延翰的带领下,如同滑溜的泥鳅,悄无声息地滑入浑浊的护城河水道,泅渡上岸,借着城外战场震天的喊杀声和弥漫的烟尘掩护,弓着腰,朝着吴军壁垒后方一处看似防守稍显薄弱的辎重营区潜行而去。

他们动作迅捷,训练有素,如同黑暗中潜行的毒蛇。眼看着距离吴军营寨边缘的栅栏和堆放的部分粮草车、炮车部件只有不足百步之遥,王延翰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猛地拔出佩刀,低吼道:“冲!烧……”

“嗡——!”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色彩的命令词,如同死神的宣判,骤然从吴军营寨一座不起眼的望楼上传出!

“放!”

下一刻,死亡的尖啸撕裂了空气!

那不是零星的箭矢,而是成排的、如同蝗群般的密集弩箭!

从营寨壁垒后方预留的、伪装巧妙的射击孔洞中,从望楼上,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覆盖了这三百死士潜行区域的前后左右!强劲的弩矢轻易贯穿了皮甲,撕裂了血肉!

“噗噗噗噗——!”

利器入肉的闷响连成一片!

冲在最前的死士瞬间被射成了筛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扑倒在地!

王延翰只觉得一股巨力狠狠撞在左肩胛骨,剧痛伴随着麻木瞬间传遍全身!他闷哼一声,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手中的佩刀脱手飞出!

“有埋伏!” “快退!” 幸存的死士魂飞魄散,惊恐地嘶喊着,再也顾不上什么任务,丢下兵刃,转身就朝着来路的水门方向亡命奔逃!

然而,吴军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追!一个不留!” 望楼上,负责此处警戒的吴军都尉冷酷下令。

营寨栅门轰然打开!一队约两百人的吴军轻骑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

他们并未穿戴重甲,行动迅疾如风,手中的骑弓在颠簸的马背上依旧精准!逃窜的闽军死士成了绝佳的活靶子!

一支支追魂夺命的箭矢从背后射来,不断有人中箭扑倒,在泥泞中挣扎哀嚎。

“快!快关水门!” 城头上的守军看到王延翰中箭倒地,被亲兵拼死拖拽着向水门逃窜,身后吴军轻骑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入水门通道,吓得魂飞魄散,嘶声狂吼!

沉重的绞盘被士兵们拼命转动,巨大的水门闸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开始缓缓落下!

“殿下!快!” 两名亲兵拖着半昏迷的王延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那越来越窄的门缝!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的腰腹。

就在闸板即将完全落下的瞬间,三人终于狼狈不堪地滚进了门内!沉重的闸板“轰隆”一声砸在水道上,溅起巨大的水花,将紧追而至的吴军轻骑愤怒的箭矢和喝骂声隔绝在外!

城头上,王审知看着被拖上城、浑身是血、生死不知的长子,又看着水门外那十几具被射成刺猬、漂浮在血水中的亲卫尸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最后一丝主动出击、里应外合的妄想,被这冰冷的现实彻底碾碎!

“关……关死所有城门!谁也不许再出城!死守!给孤死守!” 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充满了绝望的颤抖。他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城外那片血肉磨盘上,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万一”之上。

城外的战场,已彻底沦为阿鼻地狱。

闽国各路残兵汇聚而成的、绝望而疯狂的血肉洪流,在吴军那铜浇铁铸般的壁垒前,撞得粉身碎骨,却依旧前仆后继!

“杀啊!冲进去!” “跟吴狗拼了!”

漳州残兵在王继成歇斯底里的嘶吼下,如同输光一切的赌徒,红着眼睛,挥舞着卷刃的刀剑,踩着同伴尚有余温的尸体,再次扑向吴军城西大营的壁垒!他们甚至用上了简陋的撞木,试图冲击寨门。

迎接他们的,是如同黑色铁墙般推进的重甲方阵!

“顶——盾!”

“进——!”

“刺——!”

吴军重甲营的军官们,声音冰冷而稳定,穿透震天的喊杀。

随着短促有力的号令,前排士兵将包裹铁皮的巨盾狠狠砸入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瞬间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之墙!

第二排士兵将长达丈余的重型长矛(槊)从盾牌缝隙中狠狠刺出!

第三排士兵则手持强弩,冰冷的弩矢越过前排同袍的头顶,精准地射向冲锋人群中最具威胁的目标——那些手持长柄大斧、破甲锥的闽军悍卒!

“噗嗤!噗嗤!”

锋利的槊尖轻易洞穿了闽军士兵单薄的皮甲甚至札甲,将他们如同糖葫芦般串起!

巨大的冲击力将尸体钉在盾墙上,鲜血顺着盾牌流淌。

试图用斧头劈砍盾墙的士兵,往往斧头还未落下,就被后方射来的弩矢贯穿了咽喉或眼眶,哼都没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偶有悍勇者冲到盾墙前,手中的破甲兵器还未来得及挥动,盾墙缝隙中刺出的短矛或战刀便已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重甲方阵如同巨大的钢铁碾盘,在军官的号令下,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每一次盾牌撞击地面的闷响,每一次长槊突刺的破空声,都伴随着闽军士兵的惨叫和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

他们用血肉之躯构筑的防线,在这钢铁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阵线被硬生生地、无可阻挡地压缩、撕裂、碾碎!

“啊——!” 王继成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亲卫被一支弩箭射穿膝盖,又被推进的重甲士兵用盾牌狠狠撞飞,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狂吼一声,挥刀砍向一名重甲士兵的面门,却被对方灵巧地用盾牌格开,随即一柄沉重的破甲锤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他的胸腹之间!

“咔嚓!” 肋骨断裂的声音令人牙酸。王继成口中鲜血狂喷,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泥泞的血泊中,意识迅速模糊。

弥留之际,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吴军那冰冷玄甲上不断滴落的血珠,和重甲士兵踏过尸体时,靴底踩碎骨头的恐怖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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