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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紫宸定鼎·群臣授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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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城,杨吴旧宫,紫宸殿。

晨曦穿透高耸的宫门缝隙,将缕缕金辉投在刚刚擦拭过、仍残留淡淡血腥与桐油气息的金砖地面上。

巨大的蟠龙金柱沉默矗立,其上刀痕斧凿虽已尽力遮掩,依旧在阴影处透出狰狞。殿宇空旷深远,昔日的丝竹靡音早已被铁与血涤荡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崭新的肃杀与威严。

殿内两侧,新铸的狻猊铜炉吞吐着沉水香的青烟,却压不住那份从殿宇深处、御座之上弥漫开来的无形重压。

殿门次第洞开,身着各色崭新或略显陈旧官袍的身影,在引礼内侍低沉而清晰的唱名声中,屏息凝神,鱼贯而入。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轻微的回响,更衬出此刻的寂静。

文官居左,以张谏为首,高郁、陈承昭等紧随其后,皆是新朝砥柱,神色端凝,目光深处藏着开创基业的激越与慎思;武官居右,杜仲魁梧如铁塔,徐忠沉稳似山岳,李仁目光锐利如鹰,周本虽为新降之将,却也昂首挺胸,努力掩去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王神机则带着匠人特有的专注与一丝对权力场的不适。

亦有部分前杨吴降臣,夹杂其间,战战兢兢,垂首缩肩,如同惊弓之鸟,生怕在这新旧交替的雷霆之威下化为齑粉。

御阶之上,那象征着江淮至高权柄的盘龙御座,此刻尚是空的。

“吴王殿下驾临——!”一声清越而带着独特穿透力的宣唱,陡然响起,压过了殿内所有细微的声响。这声音并非出自寻常内侍,其尾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尖利,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御座后方那扇巨大的、绘着日月星辰的屏风。

徐天缓步而出。

他并未穿戴繁复的衮冕,仅着一身玄色暗金云纹的常服,腰束玉带,足蹬乌皮六合靴。然而,正是这身看似简朴的装束,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岳,眉宇间那股百战淬炼出的凌厉煞气与掌控生死的深沉威仪,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紫宸殿。

他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殿内众人的心弦之上。目光如冷电,缓缓扫过阶下群臣,所及之处,无论新贵旧臣,尽皆俯首,不敢直视。

他并未立刻落座,只是立于御座之前,负手而立。殿内落针可闻,唯有狻猊炉中香炭偶尔发出的轻微哔剥声,以及无数颗心脏在胸腔中激烈搏动的声音。

“臣等——叩见吴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以张谏、杜仲为首,殿内所有文武官员,无论品阶高低,尽皆撩袍跪地,额头深深触向冰冷的地砖,齐声山呼。声浪在殿宇梁柱间回荡,激荡着新生的王权。

徐天微微颔首,终于在那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御座上坐下。金丝楠木的坚硬触感透过薄薄的锦垫传来,冰冷而沉重。他目光沉静,俯瞰着阶下匍匐的臣工,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起。”

“谢殿下!”群臣再拜,方依序起身,垂手肃立。

这时,一个身影从御座侧后方阴影中无声地趋步上前,立于御阶边缘,恰好处于殿内所有目光的焦点之下。

正是李肆。

他年约三十五许,面皮白净无须,身形算不上高大,却异常挺拔。一身崭新的深紫色圆领宦官袍服,腰束玉带,佩着象征内侍监权威的金鱼袋。

他的眼神锐利而沉静,脸上没有寻常宦官那种谄媚或阴柔,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军旅的干练与肃杀。只是那微微凹陷的眼窝和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源自身体残缺的阴郁与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本是徐天身边最悍勇的亲卫之一,寿州破庙、光州盐仓、石羊峪口、广陵血战…每一处都有他搏命的身影。直到一次惨烈的巷战中,为了保护徐天侧翼,他被数名敌军围住,一柄淬毒的短刀彻底断送了他作为男人的根本。

他活了下来,用敌人的血洗刷了耻辱,却永远失去了某些东西。徐天没有抛弃他,将他留在身边,从一个掌管内务的亲兵,一步步擢升。

如今,他是吴王徐天身边最信任的影子,内侍监知枢密事,宣徽院使,正四品的宫廷大总管。他残缺的身体里,燃烧着比常人更炽烈百倍的忠诚与对权势的掌控欲,只为他的王。

李肆站定,双手捧着一卷明黄的绢帛诏书。他微微昂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群臣,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当他开口时,那独特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尖利却异常清晰的嗓音,如同冰棱碎裂,响彻紫宸殿:

“吴王令下——!”

仅仅四个字,便让殿内气氛再次凝滞。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自己在新朝的位置。

“擢张谏,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从二品!”李肆的声音拔高,字字铿锵,“总领六部,主持朝政,草拟诏令!兼知枢密院事,正三品!总揽军国机要!”

“臣张谏,叩谢王恩!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谏深吸一口气,大步出列,撩袍跪拜,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士人独有的清朗与决心。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在徐天帐中运筹帷幄的谋士,而是执掌新朝权柄的宰相。

“擢高郁,为户部尚书,正三品!主管财政、赋税、贸易!”李肆的声音继续,“特设三司使一职,从三品!独立执掌盐铁、度支、户部诸司,直隶吴王!户部所辖,皆由三司统筹!”

“臣高郁,叩谢殿下隆恩!必竭尽所能,充盈府库,不负重托!”高郁出列跪拜,这位精于算计的能臣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三司使!独立执掌盐铁、度支、户部!

这意味着他将成为吴国真正的财神爷,权柄之重,仅在宰相之下。他深知徐天将如此要害之职交予他,既是信任,更是考验。户部所辖税收,自今日起,皆由他高郁的三司统一收取、核算,再呈报吴王签批,方得拨付各地及军前!此乃收财权于中枢之铁腕!

“擢杜仲,为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正三品!”李肆的目光扫向武官队列首位,“统辖宫廷禁卫及京城戍军!禁卫一万,京城戍军四万!宿卫宫禁,拱卫王畿!”

“末将杜仲,领命!”杜仲声如洪钟,单膝跪地,甲叶铿锵作响。他抬起头,眼神坚毅如铁。五万精锐!拱卫广陵!这是徐天身家性命所系,亦是新朝最锋利的刀和最坚固的盾!这份信任,重于泰山。

“擢徐忠,为宁江军节度使,正三品!”李肆的声音转向那位水军统帅,“辖区:庐州、和州、舒州!待攻下薪州,一并归入辖境!控扼长江北岸水道!总领江淮水师(原水军都指挥使职权并入节度)!准其自置‘楼船都’,为精锐水军,编制两万!”

“末将徐忠,谢大王恩典!必守好江防,练好水师,为大王扫平江东!”徐忠沉稳叩拜。宁江军!楼船都两万!这是将整个长江北岸的水路命脉和一支强大的水上力量交到了他手中。他明白,下一步的目标,必是那波涛汹涌的大江之南!

“擢李仁,为光州节度使,从三品!”李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辖区:申州、光州!待攻下黄州、安州,一并归入辖境!扼守淮河上游,屏障王畿西翼!统兵一万五千!赐丹书铁券!”

“末将李仁,叩谢大王天恩!肝脑涂地,誓死拱卫西陲!”李仁激动得声音发颤,重重叩首,额头触地有声。光州!申州!那是他和无数铁签营兄弟用命拼杀出来的根基!丹书铁券!这是免死殊荣,更是对他血战光州、死守孤城的最高褒奖!一万五千精兵,足以让他成为雄踞一方的重将!

“擢周本,为东北面行营都统,从三品!”李肆的目光落在降将周本身上,“领兵三万,即日整军,攻取濠州、滁州、泗州、楚州、海州!荡平淮北,打通海路!”

“末将周本,领吴王钧旨!必披肝沥胆,为大王开疆拓土,若有二心,天诛地灭!”周本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旋即涌起狂喜与沉甸甸的责任感。东北面行营都统!统兵三万!攻取五州!这是何等的信任与重用!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知道,这是投名状,更是他在这新朝立足的根基!那柄曾斩下孙德威头颅、悬挂杨隆演首级的战刀,渴望着新的功勋。

“擢王神机,为工部尚书,正三品!兼将作大匠,正四品!”李肆的声音转向那位沉默的匠作大师,“掌兵器铸造、城防工事、器械研发!特设军器监,隶于将作大匠,专司火器改良!一应所需物料、匠户,优先供给!”

“臣…王神机,谢大王!”王神机出列,动作略显生硬地躬身行礼。他不太习惯朝堂的繁文缛节,但听到“军器监”、“专司火器改良”、“优先供给”这些词,眼中瞬间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工部尚书只是名位,将作大匠和军器监,才是他真正的战场!那些在脑海中盘旋已久的“猛火油柜”、“轰天雷”的改进图纸,终于有了全力施展的天地。

“擢陈承昭,为工部侍郎,正四品!”李肆看向王神机身侧的年轻人,“协理全国工程营造!兼都水使者,从四品!专责督修江淮水利、漕运疏通!务使河渠通畅,灌溉无阻,漕粮无虞!”

“臣陈承昭,谨遵王命!必殚精竭虑,疏通江淮血脉,以报殿下知遇之恩!”陈承昭深深一揖,声音清越。都水使者!督修水利漕运!这正是他毕生所学所长。看着眼前这位雄主,他知道,自己那些治理河患、规划漕渠的方略,将不再只是纸上谈兵。

李肆宣读完主要任命,略作停顿,那独特的嗓音再次响起,如同冰锥刺入殿内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尚未获得任命、心怀忐忑的地方旧官耳中:

“吴王令:自即日起,各州、府、县,凡税赋、榷利(专卖收入)、商税、矿课等一应岁入,无论原属藩镇牙兵截留,抑或地方官库所存,皆须如实造册,限期解送户部——三司衙门!由三司使高郁统核,户部存档。各地驻军粮饷、官员俸禄、地方公廨开支、赈济河工等项用度,皆由三司依据预算,造具清册,呈报吴王御批签押后,方得拨付!”

“各地长官,敢有隐匿岁入、私自截留、虚报冒领、拖延解送者——”李肆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刺骨的寒意,“一经查实,无论品阶勋爵,立斩不赦!家产抄没,妻孥没官!其辖地属官,连坐降黜!三司及户部官吏,若有勾结地方、贪墨舞弊,同罪论处!”

最后四个字“同罪论处”,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殿内温度仿佛骤降,不少地方降官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这条王令,如同一把无形的铡刀,彻底斩断了地方藩镇自行其是、截留财赋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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