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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吴王御极·美人入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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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大梁宫,紫宸殿。

后梁皇帝朱友贞死死攥着那份自淮南广陵而来的表文,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惨白的脸上青筋突突跳动。殿内侍立的宦官宫女早已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丝动静引来灭顶之灾。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吴…王?”朱友贞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扭曲和极致的怨毒。他猛地扬起手中那份用词恭谨、实则字字如刀的奏表,狠狠掼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他也配?!一个光州溃兵爬出来的贼囚,侥幸得了些地盘,就敢向朕讨要王爵?‘诸道兵马元帅’?‘世袭罔替’?他徐天想干什么?!”

咆哮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帝王尊严被彻底践踏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采石矶、牛渚山传来的那些染血战报,黑云都两万精锐化为飞灰,金陵门户洞开,杨隆演那颗腌渍过、面目狰狞的首级悬在广陵东门… 徐天那柄骨朵锤砸碎杨吴伪玺的景象,如同噩梦缠绕。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啊!”使相赵岩硬着头皮出列,深深躬下身,宽大的袍袖几乎触地。

他心知肚明,这“吴王”之封,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光州、申州、寿州、庐州,如今连杨吴的心脏广陵都落入了徐天掌中,更兼有那巢湖水师和神鬼莫测的火器。此时撕破脸,汴梁精锐陷在魏州与晋王李存勖苦战,拿什么去填淮南那个血火熔炉?一个不慎,便是引火烧身,让那徐天有了公然扯旗造反的借口。

“息怒?”朱友贞猛地转向赵岩,赤红的眼睛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朕都被这逆贼骑在头上了!你们这些宰执,平日里口若悬河,如今怎么哑巴了?拿不出一个制衡徐天的法子,只会让朕息怒?!”

赵岩额头渗出冷汗,腰弯得更低,声音却异常清晰:“陛下明鉴!徐天此獠,凶顽狡诈,兵锋正锐,且新得广陵,气焰嚣张。与其此时激怒于他,不若…不若暂且应其所请。”

他偷眼觑了下皇帝几乎要杀人的脸色,语速加快:“‘吴王’不过虚名,‘诸道兵马元帅’之职亦限于淮南一隅。给他!给他便是!稳住他,使其暂时安于淮南,为我大梁屏障,抵御吴越。待魏州战事了结,陛下腾出手来,再调集天下精兵,徐徐图之,何愁此獠不灭?此乃…以虚名换实利啊,陛下!”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朱友贞粗重的喘息声。他死死盯着赵岩,又扫过殿中其他噤若寒蝉的大臣。理智终究压过了狂怒。

赵岩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他被怒火灼烧的心头。是啊,徐天的刀,此刻就悬在汴梁的南大门。

他颓然跌坐回御座,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拟旨…”朱友贞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疲惫和屈辱,“册封…徐天为吴王,加授诸道兵马元帅,淮南节度使如故,许…世袭罔替。”每一个字,都像从他心头剜下一块肉。

“陛下圣明!”赵岩和众臣连忙山呼,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有些空洞。

“圣明?”朱友贞惨笑一声,抓起御案上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如意——那是他平日最心爱之物,摩挲把玩从不离手——狠狠掼向殿柱!“朕是窝囊!”伴随着一声清脆刺耳的裂响,价值连城的玉如意瞬间粉身碎骨,碎片四溅。

“滚!都给朕滚出去!”

寿州,栖鸾阁。

窗外春意渐浓,几只新燕在檐下啁啾,柳条抽出嫩黄的芽。朱清珞坐在窗前的绣墩上,手中是一件尚未完工的玄色锦袍,金线在领口和袖缘勾勒出威猛的狻猊纹样。

一针,一线,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要将所有的祈盼和牵念都缝进这柔软的织物里。自徐天挥师东进,她的心便如同悬在万丈深渊之上,每一日都漫长如年。广陵战事胶着,光州告急的消息隐约传来,更让她寝食难安,眼下的淡淡青影便是明证。

忽然,一阵急促而带着狂喜意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阁中的宁静。侍女阿萝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小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激动得语无伦次:“王…王妃!大捷!天大的捷报!广陵…广陵城破了!大王…大王他…吴王!大王受封吴王了!”

“哐当!”朱清珞手中的绣花针掉落在地,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她猛地站起身,锦袍滑落膝下也浑然不觉,一双美眸死死盯住阿萝,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说什么?广陵…破了?大王…无恙?”

“千真万确!王妃!”阿萝扑到朱清珞跟前,眼中闪着泪光,那是狂喜的泪水,“是杜将军派来的信使,八百里加急!大王阵斩杨吴伪帝杨隆演,悬首东门!陛下…汴梁的陛下,已经下旨册封大王为吴王,诸道兵马元帅!淮南…整个淮南,都是大王的了!”她一口气说完,激动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吴…王…”朱清珞喃喃重复着这两个重逾千钧的字,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狂喜猛地冲上心头。眼前瞬间模糊了,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滑过她白皙的脸颊,滴落在华贵的裙裾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不是悲伤,是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担忧、恐惧,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尘埃落定后的狂澜。她身子晃了晃,阿萝连忙上前扶住。

“大王…胜了…他做到了…”朱清珞紧紧抓住阿萝的手臂,指尖用力到发白,仿佛要抓住这梦一般的真实。那个从尸山血海中挣扎而出的男人,那个在寿州破庙里立下铁血规矩的队正,那个在光州盐仓以牙还牙的营指挥使…一路披荆斩棘,踏着无数尸骸与烽烟,终于登上了这淮南之巅!她的夫君,是王!是这片血与火淬炼出的山河之主!

喜悦如潮水般激荡过后,一丝深沉的酸楚与思念悄然爬上心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伤兵营中沉默伫立、在破庙里以酒盟誓、在盐场灯下彻夜不眠的身影。这一路走来,多少刀光剑影,多少生死一线?泪水流得更凶了,却是甜的。

“快,”朱清珞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拭去眼泪,声音恢复了王妃的端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传我命令,即刻准备车驾仪仗,轻装简从即可。点选可靠宫人侍卫,随我前往广陵!大王新定基业,百废待兴,身边不能无人照料!”

“是!王妃!”阿萝响亮地应道,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光彩,转身飞快地去传令。

当朱清珞的王妃厌翟车驾在精锐铁签营骑兵的护卫下驶出寿州城门,沿着官道迤逦东行时,沿途的景象已大不相同。曾经荒芜的田地间,已有农人小心翼翼地在翻整土地,播下希望的种子。

流民聚集的窝棚区少了些死气,多了些炊烟和修补棚屋的身影。虽然离真正的安宁富足还远,但一种劫后余生、挣扎求存的生机,已在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上顽强地萌发出来。

车帘被一只素手轻轻掀起一角,朱清珞的目光掠过道旁劳作的农人,扫过远处正在兵卒监管下修复水渠的役夫,最终落在一处新搭建的蚕棚上。

她放下车帘,对侍立车旁的管事内官吩咐道:“传话给张谏张掌书记留在寿州署理政务的属官,春蚕将育,丝帛乃军民御寒、府库资财之本。着其留心延请江浙善养蚕之老手,备足桑叶,妥为照料。若有成效,本宫与大王皆不吝重赏。”

“谨遵王妃懿旨!”内官躬身领命,立刻遣一快马折返寿州传令。

朱清珞靠在柔软的锦垫上,闭上眼。车轮滚滚,载着她,也载着寿州乃至整个淮南的新生之望,驶向那座刚刚浴血而生的新都——广陵。那里,有她的天,她的王。

广陵,旧杨吴宫城,延和殿。

昔日杨隆演宴饮作乐、笙歌不绝的奢华宫殿,此刻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硝烟、血腥与新漆桐木混合的奇异气味。巨大的蟠龙金柱上,刀斧劈砍的痕迹尚新,一些地方匆匆覆盖着深色的帷幔。宫灯高悬,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份刚刚经历过铁血征服的森然。

徐天并未高踞那象征着至尊权力的盘龙御座。他只是随意地坐在御阶之下,一张铺着白虎皮的宽大胡床上,身侧立着如同铁塔般沉默的杜仲。

他换下了一身征尘血染的铠甲,只着一件玄色暗金云纹的常服,但眉宇间那股经百战而淬炼出的凌厉煞气,以及眉间深锁的疲惫,却比任何甲胄都更具压迫感。案几上堆着张谏呈上来的、急需他批阅的安民告示、降将名单、府库清册,还有那份来自汴梁、墨迹簇新的册封他为吴王的诏书。

“大王,”杜仲的声音低沉而恭敬,打破了殿内的沉寂,“人带来了。”

徐天从堆积如山的文牍中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投向殿门方向,带着一丝审视,一丝纯粹出于征服者意志的冷漠好奇。片刻,两名女子在内侍的引领下,步履艰难地踏入这辉煌而冰冷的殿堂。

走在前面的王氏,如同惊弓之鸟。她穿着素净的旧宫装,发髻微乱,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苍白得毫无血色,大大的眼眸里盛满了惊惶失措的泪水,身体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踏入这曾是她丈夫死敌盘踞的宫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根本不敢抬头看那胡床上的身影,只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纤细的肩膀缩着,仿佛随时会瘫软下去。

紧随其后的宋福金,则截然不同。她同样一身素服,发髻却梳理得一丝不苟,仅用一支朴素的白玉簪固定。

她的容貌并非倾国倾城的艳丽,却自有一种清雅如兰的气韵,肌肤白皙细腻,眉眼温婉。虽身处绝境,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步伐虽慢却稳,目光低垂,神情平静得近乎漠然,只有紧抿的唇角泄露出一丝极力压抑的哀伤和坚韧。

两人在殿中站定,距离徐天尚有数步之遥。内侍无声退下。

“抬起头来。”徐天的声音不高,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空旷的大殿里清晰地回荡。

王氏浑身剧震,仿佛被鞭子抽了一下,惊恐地抬起泪眼,只飞快地瞥了一眼那玄衣身影,便如同被灼伤般迅速低下头,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细碎的呜咽声压抑不住地从喉间逸出。

宋福金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平静地迎向徐天,不卑不亢,没有刻意的媚态,也没有过分的恐惧,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坦然和深藏的哀戚。

她的视线在徐天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这位覆灭了她夫君基业、主宰她生死荣辱的征服者的模样,然后便自然地垂落,落在他手边那份摊开的汴梁诏书上,那“吴王”二字刺入眼帘。

“罪妇宋氏(王氏),叩见吴王殿下。”两人依礼下拜,声音一个颤抖微弱,一个清晰平稳。

徐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宋福金身上。这个女子,远比他预想中镇定。那份平静下蕴含的力量,甚至超过了她的美貌本身。

“徐知诰,”徐天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在润州,想必恨我入骨?”

王氏吓得一哆嗦,伏在地上不敢出声。

宋福金沉默了一瞬,声音清越,如同珠玉落盘:“胜者为王,败者寇。成王败寇,古之常理。大王雄才大略,以雷霆之势扫平江淮,知诰…夫君他,败得不冤。恨与不恨,于今日之局,于殿下而言,又有何分别?”她的话语清晰,逻辑分明,竟无丝毫谄媚或怨怼,只是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徐天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有意思。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锁住宋福金:“哦?你倒看得通透。那你以为,本王这‘吴王’,坐得可稳?这广陵城,乃至整个淮南,本王该如何坐稳?”

这个问题抛得极其尖锐,带着试探,也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较。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杜仲的目光也锐利地投向宋福金。

王氏更是吓得几乎要晕过去,伏在地上的身体抖如筛糠。

宋福金却并未惊慌。她再次抬起眼帘,那双温婉的眸子直视着徐天,里面竟有了一种超越自身命运的澄澈与洞见。

“殿下问策于罪妇一介女流,本不当置喙。”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份沉凝,“然殿下既问,罪妇斗胆直言。殿下以武开基,血火定鼎,威势已极。然欲长治久安,坐稳这吴王之位,根基不在广陵宫阙之辉煌,不在汴梁册封之虚名。”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根基在于,活民。”

“活民?”徐天重复了一遍,眼神锐利如刀。

“是,活民。”宋福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罪妇随夫君辗转润州时,亲见江北淮南之地,经年战祸,十室九空。沃野千里,尽化蒿莱;村舍墟烟,饿殍载道。流民鬻儿卖女,易子而食者…比比皆是。”她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深沉的悲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殿下兵锋所指,可摧城拔寨,可斩将夺旗,可悬首立威。然殿下手中之刀剑,能斩尽这淮南千里之饥馁乎?能斩尽百万生民求活之念乎?”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目光坦荡地迎视着徐天审视的眼神:“民心思定,更思活。殿下若能暂息干戈,罢黜繁苛,予民休养,使其有田可耕,有粟可食,有屋可居,则民心自附,根基自固。届时,纵有外敌环伺,内有宵小觊觎,殿下振臂一呼,百万生民皆为殿下之甲胄、之仓廪!此乃…以仁心代杀伐,以活水固根基之道。罪妇愚见,伏惟殿下明察。”

话语落下,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王氏压抑的抽泣声细微地响着。

徐天定定地看着宋福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掀起了波澜。这个女子,竟一眼看穿了他此刻最大的隐忧!光州在荆南倪可福猛攻下苦苦支撑,广陵虽破但满目疮痍,张谏日夜不停梳理的户籍田册上触目惊心的荒芜数字… 武力可以征服土地,可以镇压反抗,但无法凭空变出粮食,无法安抚千万嗷嗷待哺的饥民。

她的话,直指核心——民心向背,才是真正的王座基石!

“活民…”徐天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深邃难测。殿内烛火跳动,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良久,他挥了挥手,声音听不出情绪:“带下去,安置于西苑别殿。好生看顾。”

“诺!”殿外侍卫应声而入。

王氏如蒙大赦,几乎是被侍女搀扶着,踉跄着退了出去,自始至终不敢再看徐天一眼。

宋福金再次深深一礼,仪态依旧从容,只是在转身的刹那,无人看见她眼底深处掠过的那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是解脱?是认命?还是别的什么?她挺直着背脊,一步步走出了这象征着权力更迭的延和殿。

夜色深沉,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广陵宫城。白日的喧嚣与肃杀沉淀下去,只余下宫灯在回廊间投下摇曳昏黄的光晕,更添几分幽深与孤寂。

西苑,一处布置清雅却难掩临时仓促的偏殿内室。烛泪在精致的铜烛台上无声堆积。

王氏蜷缩在宽大的锦榻一角,如同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将自己紧紧裹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双盛满恐惧、空洞无神的大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任何一点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都能让她浑身剧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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