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广陵寒刃(2/2)
“噗嗤!”弩箭狠狠贯入那名亲兵的肩膀,血花迸溅!亲兵惨叫一声,跌落马下。
“狗贼!叛徒!纳命来!”城头上,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影探出身子,手持强弩,面容扭曲地咆哮着,正是周本昔日在杨吴军中的死对头,副将孙德威!
血腥与背叛的刺激,瞬间点燃了周本心中压抑已久的戾气和那点对新主证明自己的疯狂!他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如血,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的亲兵,看着城头孙德威那张扭曲的脸,所有的犹豫、耻辱、忐忑在这一刻化为滔天怒火!
“孙德威!你这不知死活的蠢货!”周本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震四野,“王爷仁德,给你等指明生路,尔等竟敢执迷不悟,暗箭伤人!好!好的很!”他猛地将手中劝降书狠狠掷于地上,拔出腰间的佩刀,在掌心猛地一划!
刺目的鲜血瞬间涌出!
周本高举流血的手掌,当着城上城下无数双眼睛,用尽生命的力量嘶吼,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充满了惨烈与决绝:
“我周本!今日在此,以血为誓!城破之日!必亲手斩下孙德威狗头!祭我兄弟!凡负隅顽抗者,杀无赦!王爷天恩已至,生路已开!尔等若再冥顽不灵,休怪周某刀下无情!城破之后,鸡犬不留!此誓,天地共鉴!”殷红的血珠顺着他高举的手臂不断滴落,在冰冷的土地上砸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这血腥而惨烈的誓言,如同惊雷,狠狠炸响在广陵城头每一个守军的心头!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而上!看着周本那狰狞如鬼的面容和滴血的手掌,再无人敢放箭!
帅台之上,徐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负手而立,玄狐大氅在风中鼓荡,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掌控一切的满意。
“传令王神机。”徐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后杜仲的耳中,“半个时辰后,所有‘轰天雷’,给本王……试射一轮!目标,广陵西门瓮城城楼!让杨隆演和他的大臣们,听听这……最后的丧钟!”
“喏!”杜仲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轰然领命。
冰冷的命令,如同死神的宣判,瞬间传遍整个火器营阵地。
广陵城内,吴王宫,暖阁。
往日熏香暖融的殿堂,此刻却如同冰窟。炭盆里的银丝炭燃着微弱的红光,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殿角侍立的宫女太监,个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吴王杨隆演瘫坐在他那张宽大的蟠龙金漆御座里,曾经尚算清秀的脸庞此刻枯槁灰败,眼窝深陷,仿佛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他身上那件明黄的龙袍显得空空荡荡,衬得他愈发形销骨立。御案上,摊开放着的,正是周本射入城中的、那份墨迹森然、字字如刀的劝降书抄件。
殿中央,紫檀木地板上,静静躺着一个打开的精美锦盒。盒内,用石灰仔细腌渍好的柳含烟的头颅,空洞的双眼圆睁着,凝固着无尽的怨毒与临死前的惊骇。那张曾经倾国倾城的脸,此刻蒙着一层死灰,樱唇微张,似乎在无声地控诉着城外的恐怖。浓烈的防腐药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腐臭,弥漫在殿内,令人作呕。
阶下,以司徒严可求为首的重臣们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板,无人敢抬头,无人敢出声。殿内死寂得可怕,只有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杨隆演手指无意识敲击御案扶手时发出的、单调而令人心慌的“笃、笃”声。
“富……家翁?”杨隆演干涩嘶哑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死寂,如同砂纸摩擦枯木,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空洞的笑,“呵呵……他徐天……要寡人……去做个富家翁?”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那些瑟瑟发抖的臣子,扫过地上柳含烟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最后落回那份劝降书上。“悬首东门……尽屠……营妓……焦土……”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一股混杂着极致的恐惧、滔天的屈辱和歇斯底里的愤怒猛地冲上脑门!他杨隆演!堂堂大吴国主!即便做傀儡,也是这广陵宫的主人!岂能摇尾乞怜,去做什么狗屁富家翁?岂能忍受宗庙被毁、宫眷为妓、首级悬城的奇耻大辱?!
“他徐天算什么东西?!一个卑贱的溃兵!一个弑主的屠夫!”杨隆演猛地站起身,枯瘦的身体因暴怒而剧烈摇晃,他抓起御案上那份劝降书,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撕扯!“寡人是吴王!是天子亲封的吴王!这广陵宫!这大吴江山!是寡人的!谁也夺不走!夺不走!”
嘶啦——!
帛纸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刺耳。破碎的纸片如同枯叶般纷纷扬扬落下,散落在柳含烟的头颅旁,散落在群臣的背上。
就在杨隆演撕碎劝降书,发出野兽般咆哮的瞬间——
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如滚雷、却又尖锐刺耳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从西面天际滚滚而来!整个广陵宫,不,是整个广陵城的地面都随之剧烈震颤!
殿顶的琉璃瓦哗啦啦作响,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暖阁的雕花窗棂被震得嗡嗡颤抖!殿内所有人,包括暴怒的杨隆演,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震得魂飞魄散!
“炮……炮石?!”一名老臣失声尖叫,声音带着哭腔。
“不!是……是徐屠夫的火器!是轰天雷!”另一个声音充满了绝望的颤抖。
轰!轰!轰!轰!
巨响连绵不绝,一声紧似一声!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隐约传来的、城墙砖石崩塌的轰鸣和远处军民撕心裂肺的惨嚎!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宣告着末日的降临!
杨隆演脸上的暴怒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他腿一软,颓然跌坐回御座,浑身抖如筛糠,裤裆处瞬间湿了一大片,腥臊的液体顺着龙袍滴落在地板上。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君王的尊严和疯狂,彻底被碾碎,只剩下赤裸裸的、待宰羔羊般的绝望。
阶下群臣,更是吓得魂飞天外,磕头如捣蒜,哭喊声、哀求声响成一片:
“大王!降了吧!降了吧!”
“徐王仁德,必不食言啊!”
“再打下去,满城皆死啊!大王!”
……
冰冷的劝降书碎片,混杂着腥臊的尿液,铺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板上。柳含烟那颗腌渍的头颅在震动中微微滚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眶,似乎正嘲弄地对着御座上那滩烂泥般的君王。
城外,帅台之上。
徐天玄袍猎猎,负手遥望着广陵西门方向腾起的滚滚浓烟和冲天火光。王神机指挥的火器试射,精准地覆盖了瓮城城楼,将那里化作一片火海与废墟。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守军隐约传来的崩溃哭嚎,是此刻最动听的乐章。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座在爆炸火光中瑟瑟发抖的城池,如同主宰生死的判官,落下了最终的判决:
“传令三军!”
“埋锅造饭,饱食战饭!”
“明日辰时……”
徐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席卷天下的凛冽杀意,压过了远处连绵的爆炸轰鸣,清晰地传遍整个帅台,传入每一个肃立将领的耳中:
“总攻广陵!破城之后,按先前所令——”
“负隅顽抗者,尽屠!”
“杨氏宫眷,皆为营妓!”
“杨隆演……死活不论!取其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本王要他的头颅,悬于东门之上!昭告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遵令!!!”杜仲、徐忠、王神机乃至刚刚返回、包扎着手掌、脸色狰狞的周本,以及帅台周围所有听到命令的将领士兵,无不血贯瞳仁,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吼!那吼声汇成一股狂暴的声浪,裹挟着焚城的烈焰与嗜血的渴望,狠狠撞向那座在爆炸与火光中摇摇欲坠的广陵城!
寒刃已悬,只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