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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砥柱砺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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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化三年的深秋,肃杀之气已如无形的潮水漫过淮水两岸。寿州城头那面赤底字大旗在愈发凛冽的朔风中绷得笔直,猎猎作响,每一次扯动都似在抽打着这片饱经战火、喘息初定的土地。

城下,新筑的烽燧如巨兽的獠牙刺向铅灰色的天空,濡须口两岸巨大的轰天炮基座在寒霜中泛着青灰色的冷硬光泽。巢湖深处,船坞的炉火昼夜不息,锻打龙骨的金铁轰鸣隐隐传来,如同大地深处不安的躁动。

徐天治下的寿、庐、申、光四州,如同一头刚刚饱食了血肉、鳞爪初丰的巨兽,在短暂地舔舐伤口后,筋骨贲张,亟待下一次更狂暴的扑击。然而,巨兽的身躯已然庞大,驾驭这身躯的爪牙,却需重新淬炼、分派。

节度使行辕正堂,炭火驱不散深秋的寒意,却将堂内肃杀的气氛烘托得更为凝重。巨大的舆图铺满整面墙壁,朱砂勾勒的山川城池间,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徐天端坐主位,玄甲未卸,猩红战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峻。堂下,张谏、杜仲、石头(徐忠)、王铁锤肃立两侧,目光灼灼,汇聚在徐天身上,等待着一场关乎淮南未来格局的定音。

“坐。”徐天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摩擦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依言落座,唯有杜仲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鹊尾山一役留下的断臂和那条每逢阴冷天气便隐隐作痛的瘸腿,是他为徐天基业付出的刻骨代价。

徐天的目光缓缓扫过堂下诸将,最终落在张谏身上。这位最早追随自己、以寒门之身屡献奇谋的谋主,此刻青袍肃立,眼神沉静如古井深潭,映着舆图上纵横捭阖的杀伐气。

“张谏听令!”

“属下在!”张谏离座,躬身肃立。

“自先生追随我以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定申州,谋寿州,取庐州,离间汴梁,抚定四州,先生之功,冠绝诸僚!”徐天声音斩钉截铁,“今设淮南掌书记一职,总揽四州机宜文字,参赞军务,协理民政!凡军令政令,非先生副署,不得下行!此职,非先生莫属!”

掌书记!此乃藩镇核心幕职,权柄之重,仅在节帅之下!张谏心头剧震,脸上却无半分骄矜,唯有更深沉的凝重。他深深一揖,声音沉稳:“谏,本寒微下士,蒙主公拔擢于草莽,敢不尽心竭力,肝脑涂地!定不负主公重托!”

徐天颔首,目光转向杜仲。这位跟随自己最久的老兄弟,独眼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的战意,但残破的身躯却已难再承受战阵冲杀的风霜。

“杜仲!”

“末将在!”杜仲霍然起身,动作牵动了伤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随即挺直如松。

徐天看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和那条微微发力的瘸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惜与决断。“申州城浴血登先,寿州北境铁闸锁关…仲兄之功,非尺寸可量!然,”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前驱陷阵,终非长久之计。铁签都乃吾之亲卫!自今日起,擢杜仲为亲卫铁签都指挥使,兼领侍卫司!专司行辕宿卫、刺探四方军情、渗透敌境腹心!凡有异动,无论内外,皆可先斩后奏!此职之重,关乎吾之性命,关乎淮南根基!仲兄,此千斤重担,汝可愿担之?”

杜仲独眼瞬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原以为此生只能退居幕后,未料主公竟将如此要害之职相托!这不仅是信任,更是将他置于淮南这台战争机器最隐秘、也最致命的中枢!他猛地单膝跪地,仅存的左拳重重捶在冷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主公以性命相托,仲虽残躯,亦敢效死!但有寸心不专,泄露片语,天地共诛!铁签所指,必为主公扫清一切魑魅魍魉!”

“好!”徐天亲自离座,将杜仲扶起,用力拍了拍他坚实的肩膀。那残躯之下,蕴藏的依旧是足以撕裂任何阴谋诡计的锋锐。

“石头!”徐天目光转向那个脸上疤痕在烛火下更显狰狞的悍将。

“末将在!”石头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汝随吾转战南北,屡立奇功。巢湖之上,焚船破锁,立下首功!”徐天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激赏,“汝勇悍无双,更兼忠心赤胆,可昭日月!今赐名‘徐忠’,望汝持此名节,永镇东南!擢徐忠为庐州镇将,兼领巢湖水军都虞侯!庐州乃淮南门户,巢湖乃吾等东进之命脉!水陆之防,尽付汝手!我要庐州稳如磐石,巢湖水师,当为撕裂杨吴之利刃!”

“徐忠…”石头,不,此刻应称徐忠,口中咀嚼着这沉甸甸的二字,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顶门!赐名!这是比任何官职都更深厚的信任与期许!他双膝轰然跪地,额头重重叩下:“徐忠领命!必以血肉筑城,以肝胆为舟!庐州若失一寸土,巢湖若沉一舰,徐忠提头来见!”

“起来!”徐天扶起他,目光最后落在王铁锤身上。这位独眼匠头,一身烟火气,粗粝的手掌上布满烫伤与老茧。

“王铁锤!”

“小…小人在!”王铁锤慌忙起身,显得有些局促。他习惯了炉火与铁砧,对这堂上森严的威仪依旧有些不适。

徐天看着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光州盐场,军工利器,巢湖雷火,濡须轰天!吾之爪牙能锋锐至此,汝与麾下匠人,居功至伟!匠作一道,关乎国运!擢王铁锤为匠作都监司,赐名‘王神机’!总揽四州百工营造、军械火器研发督造!凡军工坊、火器作院、船坞、矿冶,皆归汝辖!授汝专断之权,钱粮物料,优先拨付!凡有能制新器、改良旧法、效力卓着之匠人,无论出身,汝皆可擢拔赏赐!吾要汝手中所出之器,皆为当世之冠!”

“王…王神机?”王铁锤独眼瞪得溜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监司!赐名!总揽百工!他这双只会抡锤打铁的手,竟能握住如此权柄?“小…小人…”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王神机…叩谢主公天恩!必…必竭尽心力,肝脑涂地!若造不出天下第一等的利器,神机…神机自焚于炉前!”

四道擢升之令,如同四根无形的巨柱,轰然嵌入淮南这台日益庞大的战争机器之中,撑起了核心的骨架。堂内气氛肃穆而激昂,忠诚与责任在无声的目光交汇中燃烧。

栖鸾阁的轩窗半开,几枝疏朗的秋菊在微寒的风中轻轻摇曳,为这充满铁血气息的行辕带来一抹难得的温润与清雅。徐天斜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上,卸去了白日里节度使的冷硬威仪,眉宇间带着一丝处理冗繁军政后的疲惫。案头堆积的文书已被朱清珞细心整理过,分门别类,重要者以不同颜色的锦签标注。

朱清珞正坐在他对面的绣墩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册,却并未细看,目光温柔地落在徐天略显倦怠的脸上。地龙的热气氤氲上来,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清冽如梅的幽香,驱散了徐天心头的最后一丝烦躁。

“四州之地,看似稳固,实则根基犹虚。”徐天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揉着额角,声音低沉,如同自语,又如同倾诉,“流民归附者众,然人心未固,如沙聚之塔。杜仲的侍卫司都已撒了出去,各州豪强、汴梁眼线、杨吴细作…暗流涌动。军工、船坞、炮台,处处需钱粮,需人手,需时间…”他顿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千头万绪,人才…捉襟见肘啊。”

朱清珞放下书卷,起身为他斟了一杯温热的蜜水,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她并未立刻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待他气息稍平,才温声道:“夫君所虑极是。汉高祖起于草莽,亦赖萧何聚关中、张良运筹帷幄、韩信横扫六合。驭大国如烹小鲜,非一人之力可及。驸马已擢拔张先生、杜指挥、徐将军、王都监各尽其才,此乃柱石。然四州新定,百业待举,确需更多俊杰辅佐。”她顿了顿,声音更柔,“清珞曾闻,昔日光武帝中兴汉室,亦曾‘侧席幽人,求之若不及’。夫君何不效法先贤,广布求贤之令?不拘一格,唯才是举?江淮自古文华之地,纵处乱世,岂无遗珠?”

“求贤令…”徐天睁开眼,望向朱清珞温润的眼眸。她的话语如同清泉,点破了他心中隐约的念头。不拘一格…江淮遗珠…他脑中那幅沉寂许久的寰宇星图骤然被点亮!冰冷的幽蓝光芒在意识深处无声流淌。

【指令确认:启动局部推演——乾化三年,淮南地区(寿、庐、申、光四州及周边)潜在可用人才搜寻。】

【信息输入:时代背景(五代十国,战乱)、地域特性(江淮,文风较盛,商业初兴)、势力需求(军政、民政、工造、谋略、内务)、宿主当前处境(新定四州,根基未稳,强敌环伺,汴梁猜忌)…】

【精神力消耗:中。推演中…】

无数细碎的光点在星图上代表四州及周边地域的范围内飞速闪烁、明灭、筛选。冰冷的信息流如同瀑布般注入徐天的意识:

【目标1:冯延巳。位置:广陵(扬州,杨吴实际控制区)。状态:杨吴权臣徐知诰(李昪)幕僚,然性疏狂,好词赋,不喜实务,屡因放诞遭徐知诰训斥,心怀郁结。潜在价值:文采斐然,长于文书典章、礼乐制度,若得之,可润色文告,典掌礼仪,安顿文士之心。招揽难度:高(需离间其与徐知诰关系,提供足够清贵自由之位)。】

【目标2:韩熙载。位置:流亡途中(推测正自中原南下,欲避后梁乱政,目的地或为吴、蜀)。状态:中原名士之后,博学多才,尤擅经济谋略,洞悉世情。因直言触怒权贵,举家南迁。潜在价值:极高!可理民政,清吏治,定赋税,通商贾,乃定鼎内政之才!招揽难度:极高(其心志高远,非明主不仕,需展露雄主之姿与切实可行之蓝图)。】

【目标3:陈承昭。位置:光州固始县。状态:地方豪强子弟,然不喜武事,酷爱机巧营造,屡被族中长辈斥为“不务正业”。于固始城外别院私设工坊,钻研水利、器械,小有所成。潜在价值:高!精于巧思,擅水利、城防、器械改良,可补王神机(王铁锤)之不足,专攻民生工造。招揽难度:低(郁郁不得志,亟待认可)。】

【目标4:高郁。位置:疑似在寿州境内流民中。状态:原荆南小吏,通晓刑名律令、钱粮簿籍,因主官贪墨被构陷,家破人亡,流落淮南。潜在价值:中。熟悉基层实务,尤长刑狱、钱粮审计,可整肃吏治,清查积弊。招揽难度:中(心灰意冷,需以诚相待,许以雪冤)。】

【推演结束。精神力小幅损耗。】

星图的推演精准而冷酷,将四州内外几个关键人物的处境、价值与获取的难易清晰地呈现在徐天眼前。他眼中精光一闪即逝,胸中因人才匮乏而生的郁结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攫取欲所取代。韩熙载!此等大才竟在流亡途中!冯延巳、陈承昭、高郁…这些人如同散落于尘埃的明珠,正待他慧眼拾取!

“清珞此言,真乃金玉良策!”徐天精神一振,疲惫之色一扫而空,看向朱清珞的目光中欣赏之意更浓。他并未提及星图之事,只道:“广布求贤令,正当其时!不拘出身,唯才是举!江淮文脉,乱世遗珠,岂容埋没!”他霍然起身,玄色袍袖带起一阵风,“明日便令张谏草拟令文,张榜各州!另…”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吾亦自有寻访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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