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旧物蒙尘，光影流年（2/2）

重返戏园不多时，日寇入侵，戏园被炸毁，同喜班被迫解散。

而就在他的推拿馆刚开始营业不久，生活看似一帆风顺的时候，她，又出现了。

她叫兰若冰，那天，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专注地看着舞台，看着他。

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一次演出结束。他卸妆出来，看到她站在戏园门口，手里拿着一本书，似乎在等什么人。

月光下，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学生装，梳着两条麻花辫，清丽的脸庞，明亮的眼睛，像一朵悄然绽放的白莲。

“陈老板，您的戏演得真好。” 看到他出来，她主动走上前来，微微颔首，声音清脆悦耳。

陈孝斌有些意外，他见过的追捧者多如牛毛，但像她这样气质独特、谈吐得体的，却很少见。“姑娘过奖了。”

“我最喜欢您演的虞姬，那种忠贞和悲壮，被您演绎得淋漓尽致。” 沈若涵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欣赏。

“谢谢。” 陈孝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习惯了舞台上的万众瞩目，却不太适应私下里这样近距离的、带着欣赏的目光。

那以后，他们便渐渐熟悉了起来。她会经常来看他的戏，有时会给他带一些自己做的点心，有时会和他讨论戏文里的人物和情节。

她的学识很渊博，见解也很独到，和她聊天，陈孝斌总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兰若冰，知道了她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教师，教书育人。

而沈若涵也知道了他并非天生就是唱戏的料，知道了他学戏的艰辛，知道了他内心深处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和对未来的迷茫。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她在一起，喜欢看她看书时认真的样子，喜欢听她讲学校里的趣事，喜欢她清澈的眼神和温柔的笑容。

戏园里的喧嚣和浮华，在她面前，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开始期待每一次演出结束后能见到她，期待每一次和她的偶遇。

他想，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吧。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时的中国，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时局动荡，战火纷飞，很快就蔓延到了他们所在的这座小城。

戏园的生意越来越差，人心惶惶。同喜班也面临着解散的危机。师兄弟们有的去了南方，有的改行做了别的。

陈孝斌也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是继续坚守着这日渐衰落的戏曲事业，还是另寻出路？

就在陈孝斌矛盾之时，日寇的飞机从戏园上空扫过，戏园被炸毁，戏班解散，陈孝斌的戏子生涯彻底结束。

“你有一双好手艺，一双洞察人体的眼睛，一对手掌控力道的手，窝在戏园子里，可惜了。”

班主看着他，眼神深邃，“如今兵慌马乱，开间推拿馆倒还行？”

“推拿…… 能行吗？” 他有些犹豫。

“医者仁心，救死扶伤，难道不比在台上扮演别人，更有意义吗？” 班主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在他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就这样，他在班主的帮助下，开了间推拿馆，开始了推拿生涯。白天，他为人推拿，晚上还要自学人体经络、穴位、推拿手法，背诵医书典籍。

而兰若冰，也在这个时候，无意闯进推拿馆，并告诉了他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他震惊，也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

那天晚上，兰若冰因执行任务，无意闯进孝斌推拿馆，兰若冰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也有些闪烁，不像平时那样从容淡定。

“若冰，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孝斌看着她，有些担心。

兰若冰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复杂地说：“斌哥，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其实…… 我不是普通的学生。”

“什么意思？” 陈孝斌心中一紧。

“我…… 我是国民政府调查统计局的人。” 兰若冰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在陈孝斌的心上。

“国…… 国民党特务？” 陈孝斌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清丽脱俗、充满书卷气的女孩，怎么会是特务？

“是，也不是。” 兰若冰苦笑了一下，“我只是做一些情报收集和分析的工作。我加入他们，是因为我相信，他们能救中国。”

陈孝斌脑子一片混乱。

他对政治不感兴趣，也分不清谁对谁错，但他知道，“特务” 这个词，代表着危险，代表着杀戮，代表着和他所追求的平静生活格格不入。

“那…… 你接近我，也是为了……” 他不敢想下去。

“不！斌哥，你别误会！” 兰若冰急忙打断他，眼中充满了急切和委屈，“我接近你，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工作需要，调查一些和戏班有关的人员往来。”

但是后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斌哥，你相信我！”

看着兰若冰眼中的泪水，陈孝斌的心软了。他想起了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她的才华。他愿意相信她，相信她是身不由己。

“我相信你。”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微微颤抖着。

“斌哥……” 兰若冰靠在他的肩膀上，失声痛哭起来。

那以后，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隐秘，也更加艰难。他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了她工作的危险，却无能为力。

他只能在她偶尔安全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给她一丝温暖和慰藉。

他也曾劝过她，放弃那份危险的工作，和他一起离开这座城市，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

“斌哥，我也想。” 兰若冰依偎在他怀里，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向往，“等战争结束了，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我就跟你走。

我们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可以开个小茶馆，或者继续唱戏，我就在那里教书，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 陈孝斌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

随着战局的恶化，南京城里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兰若冰变得越来越忙，也越来越憔悴。

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每一次见面，都像是最后一次。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沈若涵匆匆来找他。

“斌哥，我要走了，和我一起走，去台湾。”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恳求与渴望。

“去台湾？什么时候回来？” 陈孝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可能…… 。” 兰若冰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爸已买好火车票，明天就走。”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佩，塞进他的手里。

玉佩是暖白色的，上面雕刻着一朵梅花，触手温润。“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你拿着，就当是我陪着你。”

陈孝斌紧紧握着那块玉佩，泪水模糊了双眼。“若冰……”

“爷爷吃饭了。”孙女小文的一声喊，把陈孝斌又拉回到现实生活中。

堂屋的老旧八仙桌上，妻子英子早已做好了一桌子菜，吃着热呼呼的饭菜，陈孝斌的心里暖绒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