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春寒噩梦,邻里惊魂(2/2)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了我老头子,现在又要把我儿子逼疯!”
邹四已经麻木了,任她怎么骂,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日,正是春分过后,天气格外晴朗。
陈孝斌的家里,却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除了推拿给人治病,陈孝斌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侍弄花草。
他家的小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修剪得整整齐齐。此时,几株早开的月季已经绽放出鲜艳的花朵,散发着阵阵幽香。
陈孝斌穿着一件干净的对襟褂子,正坐在院子里的小竹椅上,小心翼翼地给靠近楼梯的一盆水仙花换水。
那盆水仙,养得极好,碧绿的叶子修长挺拔,白色的花瓣簇拥着黄色的花蕊,亭亭玉立,散发着淡雅的清香。
陈孝斌神情专注,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喜欢这种宁静的感觉,花草的芬芳和生机,总能让他的心境变得平和。
陈孝斌和李少奎做了十几年的邻居,对李家的情况自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也曾旁敲侧击地劝过李老太太几次,让她不要那么重男轻女,家和才能万事兴。
但老太太思想顽固,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觉得陈孝斌多管闲事。陈孝斌无奈,也只能叹息。
对于李少奎,他更是同情。看着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一步步被生活的重担和家庭的矛盾逼到崩溃的边缘,陈孝斌也感到十分惋惜。
就在陈孝斌专注于手中的活计,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时,门吱呀一声,突然被人推开了。
一个苍老而颤抖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正是李老太太。
此刻的李老太太,比平时显得更加憔悴和慌张。她的头发乱糟糟地挽在脑后,几缕灰白的发丝垂落在额前,脸上布满了惊慌和恐惧。
往日里那种挑剔和刻薄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哀求的神色。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脚步蹒跚,仿佛随时都可能摔倒。
“孝斌……他陈叔……” 老太太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哭腔,她颤巍巍地走进陈孝斌的院子,眼神里充满了无助,“您…… 您快救救我儿子吧…… 救救少奎吧……”
陈孝斌看到老太太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肯定出大事了。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水壶,站起身来,扶住有些站立不稳的老太太,沉声问道:“李大妈,您别着急,慢慢说,少奎他怎么了?”
“他…… 他疯了……” 老太太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得厉害,“今天早上起来,就不对劲了!”
“胡言乱语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把家里的东西砸了…… 拦都拦不住啊!他陈叔啊,您是咱们这附近有名的神医,您快去看看吧!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把自己毁了啊!”
陈孝斌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李少奎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会恶化得这么快。
他不敢耽搁,对老太太说道:“李大嫂,您别急,带我过去看看。”
说着,他快步跟着老太太,穿过那道低矮的院墙门,来到了隔壁李家。
一进李家的院子,陈孝斌就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混乱和压抑气息。
院子里,几件破旧的家具被打翻在地,碎木片和杂物散落得到处都是。几只鸡在院子里惊慌地跑来跑去,发出咯咯的叫声。
堂屋里的景象更是不堪。桌子被掀翻了,碗筷碎了一地,地上还有一滩水渍和一些食物残渣。
几个孩子,吓得缩在屋角,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小声地哭泣着。
最小的那个女婴,被放在一个旧摇篮里,也被吓得哇哇大哭。
邹四则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反应。
而在屋子的中央,李少奎正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他的头发像一蓬乱草,衣服也撕扯得不成样子。
他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少奎!” 陈孝斌轻轻喊了一声。
李少奎听到声音,猛地回过头来。
当看清李少奎的脸时,陈孝斌的心里也是一震。那是一张完全扭曲变形的脸,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而疯狂,没有任何焦点。
嘴角咧开着,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但那笑容里却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他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男孩…… 我要男孩…… 血…… 好多血…… 爹……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他的眼神,空洞得吓人,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躯壳,只剩下一个被痛苦和疯狂填满的空壳。
陈孝斌快步走上前,李少奎似乎受到了惊吓,猛地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别过来!别碰我!你们都是来害我的!走开!都走开!”
他的力气变得异常大,情绪也极不稳定。
陈孝斌连忙后退了一步,示意老太太和邹四不要靠近。他仔细观察着李少奎的神态、眼神、语言和动作,眉头皱得更紧了。
多年的行医经验告诉他,李少奎的情况非常严重。
老太太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他陈叔,您看这…… 这可怎么办啊?”
陈孝斌没有立刻回答,他再次尝试着用温和的语气和李少奎交流:“少奎,我是陈叔,你的邻居。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李少奎的目光,似乎有了一丝短暂的聚焦,他茫然地看着陈孝斌,嘴里依旧喃喃着:“陈……叔…… 水…… 好多水…… 水仙花……”
陈孝斌心中一动,看来他对熟悉的事物,还有一丝微弱的反应。
陈孝斌放缓了语速,继续说道:“少奎,你听我说,你现在很难受,对不对?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李少奎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再挥舞手臂,也没有再大喊大叫,只是眼神依旧迷茫。
陈孝斌趁这个机会,快步走到他身边,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脉象浮而散乱,急促而无力,显然是心神大乱,气血逆乱之兆。
片刻之后,陈孝斌松开手,神色凝重地转过身,对焦急万分的李老太太和依旧麻木的邹四说道:“李大嫂,邹四妹子,情况不太好。”
老太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陈叔,您快说,少奎他到底怎么了?还有救吗?”
陈孝斌叹了口气,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灶膛里偶尔爆出的火星噼啪轻响,衬得气氛愈发沉重。
李老太太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孝斌的背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旁边的邹四则像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落在地上某处,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的神情。
仿佛这屋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
片刻之后,陈孝斌松开搭在李少奎手腕上的三根手指,那只手无力地垂落回炕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缓缓站起身,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 “川” 字,神色凝重地转过身,目光扫过焦急万分的李老太太和依旧麻木的邹四。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沉重:“李大妈,邹四妹子,少奎他神经爱损了。”
“哐当” 一声,李老太太手里一直端着的、准备给陈孝斌解渴的粗瓷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她却浑然不觉,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般晃了晃,若非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桌腿,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孝斌,您…… 您快说!少奎他到底怎么了?还有救吗?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浑浊的老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
陈孝斌看着老太太悲痛欲绝的样子,又瞥了一眼炕上双目紧闭、眉头时而痛苦蹙起的李少奎。
心中叹了口气,脸上的凝重更深了几分。他走到桌边,拿起旱烟杆,却没有点燃,只是在手里摩挲着,似乎在斟酌词句。
“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解释道:“李大嫂,不瞒您说,我早上过来的时候,少奎他就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啥?” 李老太太吃了一惊,哭声稍歇,急切地追问,“早上?可我看他…… 他只是睡着了啊,还打呼噜呢!”
“那不是正常的睡,” 陈孝斌摇了摇头,放下烟杆,走到炕边,指了指李少奎时而抽搐的嘴角,“您看,他这嘴角,时不时就抽一下。
我刚才仔细给他把了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睛,他这是…… 这是受了大刺激,心神失守,痰迷心窍了啊!”
“刺激?” 李老太太茫然地重复着这个词,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
“是…… 是因为柱子他娘…… 还有柱子……” 她嘴唇哆嗦着,说不下去了,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涌了出来。
邹四一直麻木地听着,听到 “柱子他娘” 和 “柱子” 这两个名字时,空洞的眼神里终于闪过一丝剧烈的痛苦和恐惧。
身体猛地一颤,双手捂住了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漏了出来。
陈孝斌看了邹四一眼,继续对李老太太说道:“具体是啥刺激,现在也顾不上细究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送他去市里的精神病院!咱们这地方,条件有限,我这这推拿手法只能辅助治疗。”
“得去大地方,让那边的大夫用些开窍醒神的药,先把他这迷糊劲儿给掰过来。”
“精神病院?” 李老太太听到这三个字,身子又是一软,几乎站立不住,“那…… 那地方是人去的吗?我儿子他…… 他不是疯子啊!”
“李大嫂,您别激动,” 陈孝斌连忙上前扶住她,“这不是说他成了疯子,是他这病,咱们这儿治不了。”
“精神病院有专门对付这种急症的法子。您放心,只要送得及时,应该能稳住。”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等他神志清醒过来,脱离了危险,后续的调理就好办了。”
“到时候,我再给你开些安神定志的方子,慢慢调理。我这推拿按摩的手艺您是知道的,等他情况稳定了,我再天天过来给他推拿疏通经络,帮助他恢复。”
“内外结合,长期坚持下去,或许…… 或许还有希望能完全好起来,跟以前一样。”
“真…… 真的还有希望?” 李老太太泪眼婆娑地看着陈孝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嗯,” 陈孝斌肯定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鼓励,“只要咱们不放弃,就有希望。”
“但是,送市里医院这件事,必须尽快,一刻也不能耽搁!最好是今天就走,找辆车,得赶紧送!”
李老太太看着炕上人事不知的儿子,又看看旁边哭得撕心裂肺的邹四,再想想陈孝斌凝重的神情和不容置疑的语气,心中虽然万般不愿,但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她咬了咬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用袖子擦了擦,眼神中透出一丝决绝:“好!他陈叔,我听您的!我这就去找人,找车!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也要把我儿子送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