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铁门之内,母爱如囚(1/2)
春日的阳光,本是一年中最和煦温柔的存在。它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刚刚抽芽的柳树枝头,给嫩绿的叶片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它落在各家的院落里,吸引着老人们眯着眼享受那份恰到好处的暖意。
然而,对于李老太太而言,这春日的阳光却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晒得她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心里更是像揣着一团乱麻,焦躁不安。
她坐在后排座位上,一手紧紧地拉着儿子李少奎的手,一手攥着一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包袱,里面是儿子李少奎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个掉了耳朵的陶瓷小猪储蓄罐。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熟悉的街道、青砖灰瓦的屋顶、甚至路边嬉闹的孩童,都像是电影快放般模糊不清。
李老太太的目光没有焦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要穿透挡风玻璃,看到一个她既渴望又恐惧的未来。
“李大嫂,您别太担心,这病发现得还算及时,好好治,会好起来的。”
坐在副驾驶的陈孝斌一边同李老太太说话,一边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观察着李老太太的神色,语气尽量放得轻柔,带着安慰。
陈孝斌是李少奎的邻居,有着绝世的推拿手艺,也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热心肠。
自从李少奎的父亲去世后,李少奎的精神状况出现问题,家里的顶梁柱塌了,陈孝斌便时常过来搭把手,这次送李少奎来市里的精神病院,自然也少不了他。
李老太太浑浊的眼睛动了动,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李少奎,背靠着座椅,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树影。
他今年才四十出头,本该是身强力壮、为家庭打拼的年纪,却因为妻子的生产,母亲喋喋不休的唠叼,父亲的去世……
变成了如今这副沉默寡言、时而暴躁时而呆滞的模样。
他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灰色夹克,头发乱蓬蓬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与记忆中那个阳光开朗的儿子判若两人。
听到陈孝斌的话,李少奎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嘴里偶尔会发出几句旁人听不懂的嘟囔,像是在与空气对话。
李老太太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她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沙哑:“孝斌啊,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要不是你,我这老婆子…… 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着,眼圈就红了,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赶紧别过头,用袖子偷偷抹了一下。她不想在儿子面前流泪,怕刺激到他。
陈孝斌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望着前方,车子朝着城市边缘那座略显偏僻的精神病院驶去。
大约一个小时后,车子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这所精神病院坐落在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周围有高高的围墙,墙头上还拉着铁丝网。
大门是厚重的铁门,门口站着穿着制服的保安,表情严肃,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与外面生机勃勃的春日景象相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压抑而沉闷。
车子缓缓驶入大门,李老太太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院内的绿化倒是不错,种着不少树木和花草,但修剪得整整齐齐,少了几分自然的野趣,多了几分刻意的规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气味。
陈孝斌让司机停在一栋看起来像是行政楼的建筑前,熄了火。“李大嫂,到了,我们先去办手续吧。”
他下车,绕到后座,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轻声对李少奎说:“少奎,到地方了,下车吧。”
李少奎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停顿惊扰了,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和不安,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了脑袋。
“别碰我!别抓我!我的钱!我的钱呢!” 他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尖利。
“哎,少奎,别怕,是我,陈叔。我们来这里看看病,看了病就好了。”
陈孝斌连忙安抚道,语气放得更柔,试图去扶他。
“不!我没病!我不去!放开我!” 李少奎奋力挣扎着,力气大得惊人。
李老太太见状,急忙从座位下来,跑到儿子身边,老泪纵横:“奎儿,奎儿啊,听妈的话,咱看病去,看了病就好了,啊?”
“妈还等着你回家呢……” 她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抚摸儿子的脸颊。
李少奎看到母亲,挣扎的幅度似乎小了一些,但眼神依旧迷茫而抗拒。
“妈…… 回家…… 回家…… 我的钱……” 他喃喃着,情绪依旧不稳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陈孝斌才半扶半架着李少奎,李老太太在一旁不停地劝说安抚,总算将他暂时稳住,朝着行政楼走去。
一进入大楼内部,一股更浓郁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大厅里人不多,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表情各异的家属,大多面色凝重。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在走廊里穿梭,脚步匆匆。墙壁是单调的白色,灯光也显得有些苍白,整个环境让人感觉莫名的压抑。
李老太太紧紧跟在陈孝斌和儿子身后,心脏 “砰砰” 地跳着,手心全是汗。
她不敢四处张望,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磨得有些薄的布鞋。
办理入院手续的过程还算顺利,陈孝斌跑前跑后,填表、缴费,李老太太则寸步不离地守着李少奎。
李少奎坐在大厅的长椅上,身体依旧紧绷,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偶尔嘴里还会念叨几句。
有几次,他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都会吓得浑身一哆嗦,往母亲身后缩。
李老太太的心都揪紧了,她紧紧握着儿子冰凉的手,一遍遍地在他耳边低语:“不怕,奎儿,妈在呢,妈陪着你呢……”
手续办完后,一个穿着蓝色护士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护士走了过来,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平静而专业的眼睛。
“是李少奎的家属吗?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病房。”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哎,好,麻烦您了,护士同志。” 陈孝斌连忙应道。
护士在前面带路,李老太太和陈孝斌一左一右地护着李少奎,跟在后面。
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又是一扇铁门,需要护士用钥匙才能打开。
“哐当” 一声,铁门被打开,一股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气息涌了出来。
那是一种混合了汗味、药味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属于精神病人特有的复杂气味。
门后的景象,让李老太太和陈孝斌都惊呆了。
这似乎是一个开放式的活动区域,但四周的墙壁很高,窗户是用粗壮的钢筋焊死的,密密麻麻,像鸟笼一样。
几个穿着统一病号服的病人在里面活动。
李老太太一眼就看到,靠近窗边的地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双手死死地抓着窗上的钢筋。
身体不停地晃动着,嘴里发出 “嗬嗬” 的声音,似乎想把那坚固的钢筋从墙体里拔出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不远处,一个中年女人则在活动区域里不停地跑来跑去,像是在追逐什么,一边跑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大笑,笑声尖锐而刺耳,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低着头,不停地用头撞击着墙壁,发出沉闷的 “咚咚” 声,一下,又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这景象,远比他们想象中要惊悚得多。那是一种完全失控的、脱离了正常社会秩序的混乱与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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