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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饭凉了,火没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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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奇迹发生。

所有枯死的“指骨花”根部,都萌发出了细嫩的新芽。

一名囚徒的妻子,夜里梦见殷璃蹲在田埂上,正捧着一块又干又硬的黑饼大口啃着。

她在梦里问她好吃吗,殷璃笑着,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苦的,才养人。”

女人醒来后,猛烈地咳嗽,竟从喉咙里咳出一块恶臭的黑色肿块,缠绕她数年的沉疴顽疾,不药而愈。

年轻的守墓人将那口裂开的陶瓮彻底焚毁。

在滚烫的灰烬中,一行字迹缓缓显现,又迅速消散。

“她不是要血……是要血,先学会呼吸。”

极北之地,史无前例的寒潮席卷而来。

生命之源的冰湖被彻底封死,断绝了与大地深处地气的交换。

没有地气,万物冻结,连修士的功体都开始僵化。

一群年幼的童子不忍坐以待毙,他们学着古老的传说,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融化那坚逾钢铁的冰面。

结果,一个接一个地被冻僵在湖边,浑身覆盖白霜,宛如冰雕。

一位年迈的老巫医见状,长叹一声。

他从怀中取出九根早已断裂的骨针,那是他行医一生的信物。

但他没有用针去扎那些冻僵的童子,而是走上冰湖,将九根断针按照奇异的方位,深深钉入冰面,围成一个圆环。

刹那间,周围的寒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向那九根断针。

针尖迅速凝结出厚厚的冰霜,霜上竟浮现出如同血脉般跳动的诡秘纹路。

他命令幸存的上百名童子,围坐在针环之外,不许运功抵抗,只需相互拥抱着,沉沉睡去。

三日三夜。

孩子们身体散发的微弱体温,与针环吸聚的极致寒气,在冰面下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交蒸与对冲。

终于,在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中,坚固的冰面裂开了一道道细缝。

温暖的地气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巨龙,从缝隙中喷薄而出,化作肉眼可见的、带着药香的浓雾,笼罩了整个冰湖。

一名原本双腿瘫痪的童子,在雾气中忽然感觉腿上一热,他下意识地动了动,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老巫医抚摸着其中一根仍在嗡鸣的断针,浑浊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敬畏。

“她说断脉可以续上……原来不是靠暖,是靠一群人,肯一起冷。”

夏溪潭边,那块刻着“替她站一会儿”的石碑,终究没能抵过山洪,被冲刷到了下游不知所踪,连那根当拐杖的树枝也消失了。

一位路过的旅人感念其事,准备寻一块新石,重刻此碑。

一名在洪水边等待亲人消息的残者拦住了他:“她说活着就是呼吸……那刻碑,就是憋气。她不喜欢。”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些从病患身上收集来的、破旧的衣物碎片,和其他人一起,动手编织成一个简陋的草人,立在了原本石碑所在的位置。

草人立在潭边,遇水膨胀,遇风摇曳。

三日后,上面竟奇迹般地生出了一层细密的苔藓,那苔藓的痕迹,天然形成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你走,就是她在走。”

一个跛足的少年看到了这行字,若有所悟。

从此,他每日背着沉重的木柴,一步一拐地渡过溪流,去帮助对岸无力过河的老弱。

整整七日,风雨无阻。

第七天夜里,他累得倒头就睡,梦里,殷璃笑着蹲在他面前,问他:“累吗?”

少年老实回答:“累,但饭香。”

他猛然惊醒,只觉一夜安眠,精力充沛。

他下意识地站起来,那条跛了十年的腿,竟再无一丝痛感。

他试着跑了几步,身轻如燕,奔行如风!

南境的井台边,哑女看着夜夜自燃的灶火,看着乡邻们脸上不再有对饥饿的恐惧

她从怀中取出殷璃留下的那个小小的药袋,里面只剩下一些紫花饭团株的根茎和种子。

她没有不舍,只是用剪刀将其细细剪碎,然后走到院中最高处,迎着风,将它们尽数撒向空中。

细碎的根茎随着风,飘向遥远的北方。

有的落在了药风原湿润的田埂上,有的钻进了乱葬岗冰冷的石缝里,还有的,飘过了万水千山,落在了极北之地刚刚裂开的冰隙之中。

那一夜,南境、药风原、乱葬岗、极北寒地,四个地方所有被她拯救过的人,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殷璃还是那身粗布衣裳,蹲在一片无垠的荒野上,捧着一个粗糙的陶碗大口吃饭。

饭粒不断从她漏风的指缝间掉落,她却毫不在意,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笑。

她的嘴唇没有动,却有一个清晰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底。

“我不回来了……但你们,还在吃饭。”

梦醒时分,四境同闻鸡鸣。

南境的井边,哑女睁开眼,脸上还带着梦里那抹释然的笑。

灶膛的火烧得正旺,映着她清澈的瞳孔,一片温暖。

然而,当她再次下意识地望向那口赋予了她火种的古井时,瞳孔却猛地一缩。

井水依旧,倒映着黎明的天光。

可在那天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不是紫花饭团株的影子,也不是温暖的火光。

那是一种沉淀了千百年的、彻骨的寒意,比极北的冰湖更冷,比熄灭的灶膛更死寂。

一种跪在无边无际的雪地里,掌心却捧着一味滚烫汤药的错觉,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

仿佛这口井,不知何时,已经连接上了另一段不属于她的、被遗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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