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她吃的那口饭(1/2)
那冰冷的井水,倒映的不再是哑女的脸,而是另一段被深埋的过往,属于殷璃的过往。
刹那间,天旋地转,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
她不再是南境小院里那个无言的少女,而是身陷宫墙的女医,正双膝跪在厚厚的积雪之中。
紫禁城的琉璃瓦在风雪中失了颜色,只余下沉重如铁的压迫感。
她面前,是一只破了口的粗瓷碗,碗里盛着已经馊掉的冷饭。
一名内侍官尖着嗓子,将一句话淬了毒般射入她的耳中:“医者不配食新炊!”
她不能反抗,只能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颤抖着捧起那碗馊饭。
酸腐的气味混着雪的冰冷直冲鼻腔,她却必须强迫自己张开嘴。
一入口,不是米,是沙。
尖锐的沙砾混在腐败的米粒间,狠狠地硌在她的齿上。
只听“咯”的一声脆响,是牙被生生硌裂的声音。
血腥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混着馊饭的酸、沙砾的涩,一同咽下喉咙,仿佛吞下了一把滚烫的刀。
哑女猛地惊醒,浑身冷汗,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仿佛那碎裂的痛楚还残留在齿间。
她大口喘着气,疯了一般扑到井边,朝下望去。
井水幽深,水面倒映出的,却不是她惊惶的脸,而是一个模糊的背影。
那背影孤寂地蹲在一片荒野之上,身上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衫,正用手抓着一把看不清颜色的粗饭,机械地往嘴里送。
干硬的饭粒从她瘦骨嶙峋的指缝间簌簌漏下,掉进尘土,她却浑然不觉。
是她。是殷璃。
哑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她踉跄着跑回屋里,不顾一切地盛了一大碗新炊的白米饭,米香温热,氤氲出淡淡的白气。
她将碗小心翼翼地放在井沿,仿佛那是一件稀世珍宝。
第二日天明,井沿的饭碗空了。
哑女将碗拿起,却在碗底发现了一粒格格不入的、灰黑色的沙。
她没有丢掉它。
她捧着那粒沙,就像捧着殷璃滴落的一滴血泪。
她走到院中的药田,将那粒沙轻轻混入新翻的泥土里,无声地张了张嘴,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轰鸣:“你说过——吃过沙的人,才懂米的软。”
三日后,就在那粒沙埋下的地方,一株奇异的稻禾破土而出。
它的米粒晶莹剔T,米心却隐约藏着一点黯淡的沙色。
村人不知其名,哑女便在田边立牌,称之为“沙心米”。
此米食之,肠胃竟如铁铸般坚韧,寻常毒物入口,再不能伤其分毫。
药风原上,新开垦的梯田阡陌纵横。
一名来自北境的青年医者,正惊愕地看着当地的孩童用几片叶子辨别病症,甚至将一种名为“沙心米”的谷物当做药引,来治愈迁延不愈的陈年久痢。
他的弟子满腹疑虑,低声道:“师父,米非药,此乃荒谬之谈。”
青年没有说话。
他抓起一把沙心米,放入口中,狠狠嚼碎。
米粒中的沙心硌着他的牙,让他瞬间想起了医典中记载的酷刑。
他没有吐出,而是猛地咽下,随即催动内力,将体内一道潜伏多年的毒引向胸口的一道旧疤。
那道疤痕立时变得乌黑,随即,一粒粒细小的黑砂竟如同黑色的泪珠,从疤痕的血肉中被生生挤了出来!
他看着地上的黑砂,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
他当即在田边立下石碑,亲手刻下:“她说过——药不在典,而在谁敢先吃错。”
那一夜,药风原上所有的沙心米稻穗,竟齐齐朝着一个方向深深垂下,如同万民叩首。
一名曾受青年医者诊治的老农,在梦中见到了那个蹲在荒野中食馊饭的女人。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却清晰地响彻他的脑海:“我吃过的,你们不必再吃。”
老农惊醒,泪流满面。
天一亮,他便将家中珍藏的所有旧医典抱到田头,一把火焚烧殆尽。
他将那燃烧后的灰烬混入田土之中,不过一夜,灰烬落处,竟有无数细密的白色菌丝从土里钻出,交织成一片全新的“脉纹”。
乱葬岗旁的药狱,是关押天下重罪药师的地方。
焚典老农的儿子,如今正掌管此地。
他看见一名囚徒将自己仅有的口粮“沙心米”捧在手中,对着牢房外妻子的病榻日夜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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