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盛世初现(2/2)
没有雕梁画栋,没有深宅大院,更没有成群的仆役。
作为联盟“首辅”的周博望,他的府邸不过是一座普通的二进青砖小院,院子里种的不是奇花异草,而是几畦绿油油的青菜。
掌管着联盟钱袋子的户部总管陈闯门,更是住在一座经过修缮的、原本属于渔民的吊脚楼里,唯一的“奢侈品”,就是书房里那张用来算账的巨大红木桌案。
这并非他们矫情,而是我——张保仔,亲自定下的铁律:“官不修衙,吏不修宅,民先富而官后享。”
为了遏制随着财富暴涨而滋生的贪欲,优素福领导的刑部,制定了严苛到近乎残酷的《廉政法》。
财产公示:凡联盟从七品以上官员,每年必须向“监察司”申报家庭财产。多一分来源不明的银子,都要查个底掉。
零容忍:贪污受贿超过五十银元者,革职查办,永不录用;超过五百银元者,发配矿山苦役;超过一千银元者……斩立决!
就在上个月,一名负责仙本那珍珠采购的中层官员,因为私吞了两颗黑珍珠,被“影堂”的暗探查实。
没有求情,没有法外开恩。
在仙本那的集市口,当着数千百姓的面,这名官员被公开鞭笞五十,然后剥夺所有福利,发配去开采沥青。
这一鞭子,抽醒了所有人的侥幸心理,也抽出了艾萨拉联盟清明如水的吏治。
正如我在总督府门前立下的那块石碑上所刻:“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廉洁高效的吏治,如同最好的润滑剂,让联盟这台庞大的机器,爆发出惊人的生产力。
在诗巫,广袤的拉让江三角洲已经变成了金色的粮仓。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战争或天灾,我下令建立了严格的“战备储粮制度”。
一排排由巨石砌成、内部涂抹了防潮石灰、并设有通风夹层的巨大圆顶粮仓,矗立在河岸边。那里储存的不仅仅是稻米,还有数万斗计的、经过特殊工艺熏制和风干的咸鱼、腊肉、大米以及可以长期保存的木薯粉。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是每一个艾萨拉子民的共识。
而在凤鸣城,深山中的铁矿石和优质煤炭,通过日夜不息的河运船队,源源不断地送进高炉。虽然我们的冶炼技术还无法与英国人相比,但那是属于我们自己的钢铁,每一块都带着自强不息的温度。
古晋那里是木材与石料的王国。巨大的坤甸铁木被加工成坚固的龙骨,支撑起我们日益庞大的舰队;从石场开采出的花岗岩,变成了铺路的基石和防御的城墙。
在定东城,除了烟草,我们还发现了高品质的锡矿。锡这种柔软的金属,在加入了铜和锌之后,变成了制造火炮和精密仪器的关键材料。
盐、铁、粮、木。
这四样东西,不再是简单的商品,而是我们艾萨拉联盟的骨架和血肉,支撑着我们在这片群狼环伺的海域中,屹立不倒。
在“强军令”的指引下,艾萨拉的武装力量完成了脱胎换骨的升级。
士兵的装备也焕然一新。藤甲被坚固轻便的“板甲”(由凤鸣城精钢打造)所取代,大刀长矛换成了统一制式的“米尼步枪”(虽然还是前装,但精度和射程已大幅提升)。
在城市之间的干道等关键节点,巨大的“星形要塞”拔地而起。在婆罗洲和大纳土纳岛的海防,岸上都构建了卡尔·施密特设计的棱堡体系,配合上最新铸造的“二十四磅岸防重炮”,构成了令任何入侵者胆寒的防御网。
物流系统是艾萨拉的血管。
优素福老先生规划的“急递铺”系统,如今已覆盖了联盟的每一寸土地。每隔三十里便设一驿站,快马日夜兼程,无论是军情急报还是商业信函,都能在三天内传遍全境。
而新开通的“公共马车”和“内河班轮”,让普通百姓的出行变得前所未有的便捷。
一个住在古晋的木匠,可以坐着班轮去安缦接工;一个定东城的烟农,可以搭乘马车去山打根卖货。
人员的快速流动,带来了信息的交融,也带来了财富的涌动。
然而,一个强大的国家,不仅仅要有丰满的粮仓,更要有强健的体魄和不屈的灵魂。
为了让这群曾经散漫的渔民、猎人和农夫,变成真正的“艾萨拉人”,我不仅推行了公学,更在全联盟范围内,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强身健体”运动。
“艾萨拉武术大赛”,成为了每年秋季最盛大的节日。
在安缦的中央校场上,来自福建的少林五祖拳、来自广东的洪拳与蔡李佛,与来自南洋本土的马来武术、泰拳同台竞技。
没有门户之见,只有技艺的切磋。
一个身材瘦小的马兰诺族少年,用灵活的马来步伐躲过了一个红旗帮壮汉的重拳,然后用一记标准的“工字伏虎拳”将其击倒,引得全场欢呼。
这不仅仅是武术的交流,更是血性的唤醒。
而在六月、十二月的月圆之夜,则是全联盟狂欢的“海上嘉年华”满月节。
无论是在安缦、龙牙港、山打根等城市的广场,还是在各个村落的晒谷场,人们点燃巨大的篝火。月影祭司带领大家进行对月祭祀。
汉人的舞狮队踩着激昂的鼓点,在梅花桩上腾挪跳跃;伊班族的少女们穿上盛装,跳起热情的“犀鸟舞”;沙猊族的小伙子们则吹响海螺,表演着惊险的“火把舞”。
音乐没有国界,舞蹈没有隔阂。
在这些汗水与欢笑交织的夜晚,原本陌生的族群开始彼此接纳,原本生疏的语言开始相互交融。
一种名为“艾萨拉人”的全新认同感,正如那熊熊燃烧的篝火一般,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越烧越旺!
然而,站在安缦总督府最高处的我,看着这繁花似锦的景象,心中的那根弦,却绷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紧。 因为我知道。 这繁荣太过耀眼了。 它就像一块巨大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肥肉,正吸引着越来越多、越来越贪婪的鲨鱼。
荷兰总督范德卡佩伦,在平定了爪哇的叛乱后,目光已经开始频频北望。
雅斯敏虽然销声匿迹,但“极乐岛”的阴影从未散去。
这份平静,在黄金时代的第三年秋天,被一封来自马六甲海峡西岸的密信彻底打破了。
信来自我们最重要的“灰色地带”——槟城的黑市。
“总长。”周博望的神色无比凝重,他将那封密信递给我,“龙爷,死了。”
我接过信的手猛地一紧。 “龙爷”,是我来南洋结交的第一个伙伴,也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们,自联盟成立以来,我们七成的违禁品——优质的英国火药、瑞典的精炼钢材、荷兰人的线膛枪零件,都是通过他的渠道,源源不断地走私而来。
他义薄云天,是一个稳定的、可以预测的合作伙伴。
“怎么死的?”我沉声问道。
“暴毙。”周博望的回答让我的心沉了下去,“说法是中风。但密探传回来的消息是,在他‘中风’的当晚,他所有的亲信护卫,全部被杀了。一个不留。”
“是禹泰。”我几乎立刻就说出了这个名字。
“是。”周博望点头,“龙爷的二号人物,禹泰。他以铁血手段控制了整个‘龙兴帮’,并且改名为‘泰兴帮’。就在龙爷下葬的第二天,他的人,就联系了我们。”
周博望递过来第二份文件,那竟是一张报价单。
“禹泰释放了‘善意’。”周博望的语气充满了讽刺,“他主动联系了我们,表示愿意继续和我们交易。而且,他提供的价格……”
我接过报价单,瞳孔猛地一缩。 “荷兰人的火药,价格降了三成?”
“英国人的钢材,降了两成。”周博望补充道,“而且,他还指名,想要我们‘定东城’出产的特级烟草,有多少,他要多少。”
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龙爷的贪婪,是建立在“规矩”之上的。
而这个禹泰的“善意”,则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野心! 他用降价来示好,用烟草来绑定利益。他太急了,急着向我们展示他的“价值”和“掌控力”。
“总长,这太顺滑了。”周博望忧心忡忡,“一个刚刚通过血腥政变上位的枭雄,不先稳固内部,反而急着向我们这个最大的买家抛出橄榄枝。这背后,要么是他极度自信,要么就是他另有所图……”
这条维系了联盟三年黄金时代的“黑市输血管”,从今天起,不再安全了。它随时可能变成一条缠绕在我们脖子上的绞索。
“先继续保持合作,但我们不能再依赖槟城。”我将那份报价单缓缓按在桌上,心中已有了决断,“看来我们要找找赫莉,直接和英国人买卖军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