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小丫“创”新织法,云锦天工夺造化(1/1)
平安县的织坊内,梭机声终日不绝,但小丫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商会与高丽的贸易虽打通了销路,但平安县织出的布匹始终是“实用有余,华美不足”的粗纺棉麻,难以与江南苏杭的绫罗绸缎争锋。一次清点库房时,小丫抚摸着几匹早年商会偶然购得的残次云锦边角料,指尖传来细腻如脂、滑凉如水的触感,其上金线织就的暗纹在昏暗中仍流转着隐约光华。她想起杜明远公生前曾感叹:“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识礼仪。平安县终不能只求饱暖,亦需有登得大雅之堂的精品。”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劈入脑海——平安县能否织出自己的锦?
然而,云锦工艺繁复,素有“寸锦寸金”之说,其核心“通经断纬”“逐花异色”的织造技艺更被江南织造世家视为不传之秘。小丫深知,闭门造车绝无可能。她将想法与石磐、红姑商议,红姑沉吟道:“江南织造门户之见极深,但技艺之道,非一家可穷尽。或可另辟蹊径。”她建议,不如利用商会往来南北之便,广泛搜集各地织物样本,尤其是那些并非主流、却各有特色的民间织法,博采众长。
于是,一场无声的“织法寻踪”悄然展开。商队北赴草原,带回牧民用以织毯的“八字纹”编织法,结构紧密,耐磨防风;南行岭南,购得黎族妇女所织“絣染”麻布,色彩斑斓,图案抽象古朴;甚至通过暗卫网络,重金求购来自西域的“缂毛”残片,其“通经回纬”的技法与云锦有异曲同工之妙。小丫将各式样本铺满织坊大堂,与柳娘子及几位资深织妇日夜琢磨。她们发现,北方织法胜在厚实结构,南方长于色彩晕染,而云锦精髓在于经纬交织间的光影变幻与立体感。“若能以咱平安县自产的结实棉纱为底,融入絣染的色彩层次,再借鉴缂毛的‘回纬’技巧,仿出云锦的华彩,或许可行?”小丫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
试验过程艰辛异常。首先遇阻的便是染料。云锦多用天然矿物、植物染料,色泽沉稳持久,而平安县仅有普通靛蓝、茜草。一次偶然,孙老倔的徒弟在修复旧家具时,发现一种本地生长的“紫草根”,熬煮后可得一种独特的紫红色,色泽饱满且不易褪色。小丫如获至宝,组织人手大量采集,又试验出用核桃皮染出赭黄,用松针得嫩绿,勉强凑出基础色系。最难的是模仿云锦的“金线”效果。真金线成本高昂,绝无可能。小丫苦思冥想,见阳光透过窗户纸映在锡酒壶上反光,忽生一计:能否将锡箔捶打得极薄,裁成细丝,捻入棉线中?此举风险极大,锡丝易断,且光泽较金黯淡。试验上百次后,一名织妇偶然将锡丝与一股染成姜黄色的细麻线合捻,织入布面后,竟在特定角度下折射出类似金线的温润光泽!虽无真金夺目,却别有一种内敛的华彩。
织造技艺的融合更是难关。传统的平纹织机无法胜任复杂变化。小丫求助于孙老倔。老倔带着木匠徒弟,对照着小丫描绘的云锦结构图和解剖的样本,硬是将普通织机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增加了可控制多种纬线交替的提综装置,仿制了云锦织造中用于“挖花”的纹刀,甚至为适应锡丝棉线,调整了梭子的尺寸和重量。新织机笨重且操作复杂,需要两名织工配合,一人坐于织机上层负责提综(称为“拽花”),一人在下投梭织纬(称为“织手”)。起初,织妇们极不适应,经纬线常纠缠断裂,锡丝也易刮伤。小丫亲自上机,与柳娘子轮流尝试,手上磨出血泡,日夜不休。失败品堆积如山,钱多多看着耗费的原料直心疼,却也被小丫的执着打动,咬牙支持。
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夜。小丫在灯下反复审视一块织废的布样,其上因一次失误,使锡丝与蓝色纬线交织处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波浪状纹理,在灯光下如云霞流动。她忽然领悟:“咱们一味追求仿得逼真,却忘了‘云锦’之神在于‘云’字,在于其变幻无穷的光泽与意象!何必拘泥于固定纹样?何不将错就错,创一种属于咱们平安县的、更写意、更奔放的织法?”她大胆决定,减少严格对称的图案,增加随机的色彩交织和锡丝点缀,追求一种“远观有锦缎之华,近看有北地之朴”的独特效果。
历时近一载,经历无数次失败,第一匹真正意义上的“平安云锦”终于问世。它虽无江南云锦的极致繁丽,但以坚实的棉麻为底,色彩浓郁大胆,锡丝在朴拙的纹理间跳跃闪烁,既有北方的豪放筋骨,又融汇了南方的灵动色彩,更带着一份平安县特有的坚韧与生命力。商会将此锦少量试销,竟引起轰动。高丽商人盛赞其“华而不俗,朴中见巧”;甚至江南来的客商也惊叹:“此锦另辟蹊径,别具一格!” “平安云锦”一跃成为商会继“平安绸”之后的又一王牌,价格虽不及真云锦,利润却远超普通布匹,为平安县带来了丰厚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