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邓子龙海战(1/2)
第一节:海疆遗风
崇祯十三年的东南海疆,咸湿的海风卷着浪沫,扑打着厦门港的战船。水师提督府内,郑芝龙望着海图上星罗棋布的岛屿,粗大的手指重重按在澎湖的位置上。厅外海浪拍岸的声音隐约可闻,与厅内炭火盆噼啪作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衬得气氛愈发凝重。
\"红毛番又增兵了。\"郑芝龙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厅内众将。他花白的虬髯因紧咬牙关而微微颤动,古铜色的脸庞上刻满了多年海风留下的痕迹。\"探船最新急报,荷兰东印度公司调集了十二艘夹板战舰,已经抵达大员港。普特曼斯那厮,怕是月内就要进犯厦门。\"
参将躬身禀报,脸上满是忧色:\"军门,我军在厦门仅驻战船四十艘,其中半数需要大修。火炮药子短缺,水手粮饷拖欠三月,士卒面有菜色,怨声渐起。更麻烦的是,城中流言四起,说红毛番的火炮能打十里,动摇军心啊!\"
郑芝龙冷笑一声,拳头猛然砸在案上,震得茶碗叮当作响:\"朝廷那些文官?他们巴不得咱们这些武夫都喂了鱼!去年请饷的折子石沉大海,如今又要去求他们?\"说着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传令各营,即日起加强巡海,快艇派出二百里。集中所有火油、火箭,妈的,老子倒要看看,他普特曼斯有没有胆量来碰厦门港!\"
厅内众将面面相觑,人人面带忧色。谁都知道,如今的大明水师早已不是郑和时代的无敌舰队。自嘉靖年间的海禁以来,水师日渐衰败,战船破旧,火炮落后。更要命的是,水手们常年欠饷,许多人体力不支,训练荒废。战船的木料腐朽,缆绳破损,帆布补丁摞补丁,这样的水师,如何抵挡船坚炮利的西洋战舰?
正当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时,亲兵匆匆入内,靴子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军门,福州来使!说是王总督的特使,已到码头!\"
郑芝龙浓眉一挑:\"王磊的人?他来做什么?\"虽心存疑虑,仍整了整战袍,大步流星地出迎。
码头上,一支精悍的船队正在下锚。为首先锋船是一艘新式福船,船首雕刻着怒目圆睁的龙王像,船身漆成威严的玄青色,阳光下,\"大明水师\"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船头立着一人,身着湛蓝官服,肩披猩红斗篷,正是王磊麾下大将孙应元。见郑芝龙出来,孙应元利落地拱手道:\"郑军门,奉王总督将令,特来助军门整饬海防。\"
郑芝龙眯起眼睛打量来人,只见其随行船队虽仅十艘,却都是新式福船,装备之精良令人咋舌。尤其是船首那门红衣大炮,炮身镌刻着精细的刻度,与他平日所见粗笨火炮大不相同。水手们个个精气内敛,动作矫健,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
\"王总督好意,郑某心领。\"郑芝龙语气冷淡,带着水师老将特有的倨傲,\"但海战凶险,不比陆战。贵部这些新式家伙,怕经不起风浪。\"
孙应元不以为意,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军门可否借步说话?\"
进入厅内,孙应元取出一封火漆密信。郑芝龙拆阅后,面色骤变,手指微微颤抖。信中不仅详细列举了荷兰舰队的部署情报,甚至精确到各舰火力配置、补给路线。更令他震惊的是,信中提到一个名字:邓彦。
\"这个邓彦...\"郑芝龙沉吟道,目光锐利如鹰。
\"此乃邓子龙将军曾孙。\"孙应元正色道,声音平稳如镜,\"如今在泉州卫任水师游击。王总督已上疏朝廷,力荐其擢升福建水师总兵。陛下圣明,已准其所奏,圣旨不日即到。\"
郑芝龙豁然起身,战袍带起一阵风:\"邓子龙将军的后人?某怎从未听闻?」
孙应元笑道,笑意却未达眼底:\"邓彦自幼在泉州长大,熟知海情水道。更难得的是,他精通荷语、葡语,与南洋各国商船皆有交情。此乃整饬海防的不二人选。」
三日后,泉州卫城。一个三十出头的将领正在码头操练水手,忽见快船疾驰而来,船头插着紧急军情的红旗:\"邓将军!提督府急令,命你即刻前往厦门!」
邓彦浓眉一挑,古铜色的脸庞上刀疤微微抽动:\"所为何事?」
\"京师来使,特擢将军为福建水师总兵,整饬海防!」
邓彦怔在原地,手中的令旗险些脱手。他虽是邓子龙后人,但家道中落,多年来只在泉州做个小小游击,如今突然被擢升总兵,实在出乎意料。
简单收拾后,邓彦带着十余艘战船,扬帆赶往厦门。沿途但见海防废弛,倭寇猖獗,心中不禁忧愤交加。想起先祖邓子龙当年血战露梁、威震海疆的辉煌,再看如今颓势,更是唏嘘不已。
五日后,厦门提督府。郑芝龙与孙应元正在商议海防,忽闻亲兵来报,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军门,邓将军到了!」
只见一个身材精悍的将领大步走进厅内,面庞黝黑,目光如电,虽经风尘,仍掩不住将门之后的英气。他腰间佩着一柄破损的腰刀,刀柄上刻着的\"邓\"字依稀可辨——这正是邓子龙亲军的制式佩刀。
\"末将邓彦,拜见军门大人!」声音洪亮,带着水师将领特有的豪迈,在厅内回荡。
郑芝龙仔细打量来人,不禁动容。这柄腰刀他再熟悉不过,当年邓子龙将军血战海疆时,佩带的正是这种制式战刀。
\"起来说话。」郑芝龙语气缓和了些,抬手虚扶,\"孙将军已将来意说明。如今海防废弛,红毛番虎视眈眈。你这个总兵,可不好当啊。」
邓彦拱手道,手臂肌肉贲张:\"末将既受皇命,自当竭尽全力。只是...如今水师缺饷少粮,战船破旧,恐难当大任。」
孙应元笑道,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邓将军放心。王总督已命末将带来新式装备:千斤佛郎机炮百门,爆破弹五千发,颗粒火药十万斤。另有白银二十万两,充作军饷。」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三十名造船工匠和五十名炮术教官随行。」
邓彦又惊又喜,古铜色的脸庞上泛起红光。这些装备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尤其是爆破弹,他早有耳闻,却一直无缘得见。
次日,邓彦开始巡视海防。他首先来到厦门码头,只见许多战船破旧不堪,船板腐朽,帆缆破损。又检阅水师,见士卒面有菜色,火炮锈迹斑斑,心中更是沉重。
\"将军请看。」一个老水手指着一艘破旧的福船,声音哽咽,\"这是万历年的老船了,去年与红毛番交手,差点沉没。死了十几个弟兄,至今无钱修缮。」老人的眼睛浑浊,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沧桑。
邓彦默然不语,手指抚过船板上的裂痕,眼中闪过痛色。那裂痕如刀疤般刻在船身上,也刻在每个水手的心上。
当晚,他召集众将,声音如钟鸣般在厅内回荡:\"即日起,全军整训。所有士卒加倍饷银,伤残者优厚抚恤。战船立即修缮,缺额水手尽快补充。」
然而,整顿工作并非一帆风顺。许多老兵抵触新式训练方法,军官们更是对空降的总兵心存疑虑。冲突在一次操演中爆发,气氛剑拔弩张。
\"这什么玩意儿?」一个满脸伤疤的老将猛地扔掉新式罗盘,铁器撞击甲板发出刺耳的声响,\"老子看星辨位三十年,从没见过这等奇技淫巧!」他的声音如同破锣,在码头上空回荡。
邓彦弯腰捡起罗盘,动作不疾不徐。他抬手测定方位,手指在刻度盘上精准移动,报出的经纬度分毫不差。又演示六分仪的使用,测量之精准让老将目瞪口呆。
\"好手段!」水手们惊呼,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赞叹。
那老将面红耳赤,仍强辩道:\"测得准又如何?海上风浪大,哪有机会慢慢测量?」他的声音虽然依旧洪亮,却已经少了几分底气。
邓彦不慌不忙,演示在颠簸甲板上快速测量的技法。只见他如履平地,动作稳健,不过数息便完成测量,数据精准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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