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旧相册里的陌生人(2/2)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指尖却不小心蹭到了透明塑料纸套,只听“刺啦”一声轻响,纸套边缘竟被指甲划出一道细缝。这道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思琪的心跳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分明记得,白天翻看时,这纸套还是完好无损的,怎么会突然这么脆弱?
还没等她细想,目光又落回了照片上。这一次,她发现男人的手也动了。白天时,他的双手是紧紧交叠在身前的,指节都绷得有些紧;可现在,他的右手微微抬起了一点,指尖似乎要冲破照片的平面,朝着外婆照片的方向伸去。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外婆照片里交叠的双手,不知何时也轻轻动了一下,左手的小指微微翘起,像是在回应男人的动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思琪用力摇着头,把相册往茶几上一按,想合上它,可手指却像被粘在了封面上,怎么都抬不起来。她低头一看,只见相册封皮上那朵模糊的栀子花,竟在灯光下慢慢清晰起来,花瓣的纹路一点点浮现,甚至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这香气和外婆生前窗台上那两盆栀子花的味道一模一样,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不像鲜花的清甜,倒像是浸过冷水的旧布料散发的气息。
她猛地用力抽回手,相册“啪”地一声摔在茶几上,纸页哗啦啦地散开,最后停在了第十五页。这一次,男人的脸又清晰了一些。之前蒙在他脸上的薄雾似乎散去了一角,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轮廓,还有紧抿的嘴唇——那嘴唇的形状很薄,嘴角向下压着,透着一股阴郁的劲儿。思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移,突然看到男人中山装的领口处,那枚小小的毛主席像章上,竟慢慢渗出了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别再看了,思琪,快把它收起来!”她在心里疯狂地告诫自己,可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怎么都挪不开。就在这时,客厅里的落地灯突然开始闪烁,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把照片上男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是他在照片里来回走动。
更可怕的是,她听到了声音。不是窗外的雨声,也不是自己的呼吸声,而是一种极轻极细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照片的背面。这声音就从相册的方向传来,一下一下,节奏缓慢,却精准地敲在思琪的神经上。她想站起来逃开,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脚腕处甚至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握着她的脚踝。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却什么都没有。可那股冰凉的触感越来越清晰,顺着脚踝往上爬,缠上了她的小腿。思琪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猛地抬脚往后退,却因为慌乱绊到了沙发腿,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这一摔让她清醒了几分,她连滚带爬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才敢再次抬头看向茶几。只见那本相册还摊在第十五页,男人的照片里,他的头已经完全转了过来,正对着镜头。虽然五官依旧有些模糊,但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整个眼眶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却透着一股渗人的寒意,仿佛能看穿人的心底。
而他的右手,已经完全抬了起来,指尖贴着外婆照片的边缘,像是要穿过照片,抓住什么。外婆照片里的表情也变了,之前的严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她的嘴角微微颤抖,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男人的方向,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哀求。
落地灯的闪烁越来越快,“滋滋”的电流声也响了起来,灯光突然“啪”地一声灭了,客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白光,正好照在相册上。
思琪紧紧贴着墙壁,双手抱着膝盖,牙齿不停地打颤。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还能听到那阵“沙沙”的刮擦声越来越响,甚至夹杂着一丝极轻的叹息声——那叹息声很沙哑,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怨毒。
不知过了多久,月光突然暗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窗户。思琪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看到茶几上的相册,竟慢慢从茶几上飘了起来,悬在半空中,第十五页的两张照片正对着她的方向。男人的照片里,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从照片里走出来。
“不……你别过来!”思琪终于喊出了声,双手捂住了眼睛。可下一秒,她就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贴到了自己的脸颊旁,那气息里带着樟脑丸的沉腐味,还有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和相册搭扣上的锈味一模一样。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那本相册还悬在半空中,慢慢落回了茶几上。客厅里的落地灯突然又亮了起来,灯光恢复了之前的昏黄,仿佛刚才的黑暗和诡异都只是她的幻觉。
可思琪知道,那不是幻觉。她的脸颊上还残留着那股冰凉的气息,脚踝处的寒意也没散去,甚至连相册封皮上的栀子花,都还保持着刚才清晰的模样,散发着阴冷的香气。
她再也不敢待在这里,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冲向卧室。这一次,她没有锁门,也没有搬椅子抵门,只是慌慌张张地钻进被窝,用被子蒙住了头,全身不停地发抖。被窝里的黑暗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可耳朵里却始终回响着那阵“沙沙”的刮擦声,还有那声沙哑的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做起了噩梦。梦里,她回到了外婆的卧室,樟木箱敞开着,那本相册就放在箱盖上。她走过去翻开,第十五页的照片里,男人已经完全从照片里走了出来,站在樟木箱旁,背对着她。他穿着灰色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背影透着一股熟悉的陌生感。
思琪想跑,脚却动不了。这时,男人慢慢转过身来,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竟是一张和外公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只是比外公更年轻,眼神里没有外公的温和,只有满满的阴郁和怨毒。
“你为什么要打开相册?”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你外婆答应过我,永远不会让别人看到我……”
思琪想喊,却发不出声音。男人一步步向她走来,伸出手,那只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尖冰凉,朝着她的脖子抓来。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她皮肤的瞬间,思琪突然听到了外婆的声音:“琪琪,快跑!躲进衣柜里!”
她猛地睁开眼睛,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雨不知何时停了。卧室里很安静,没有刮擦声,也没有叹息声,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掀开被子,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冲到客厅,茶几上的相册已经合上了,封皮上的栀子花又恢复了之前模糊的模样,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可当她蹲下身,拿起相册时,却发现第十五页的透明塑料纸套上,那道被指甲划出的细缝还在;而且,相册的重量比昨晚轻了很多,像是里面少了什么东西。她颤抖着翻开第十五页,只见外婆的照片还在,可右边那张男人的照片,却只剩下了一张空白的纸片,原本贴着照片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圈泛黄的胶水印,形状和男人照片一模一样,像是照片自己从纸上消失了。
思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猛地把相册扔在地上,转身冲向阳台。昨晚被她用胶带封得严严实实的旧纸箱,此刻正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她昨晚明明把外婆的旧衣服都塞在了里面,怎么会空了?
更让她崩溃的是,阳台的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朵栀子花。那朵花是白色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却没有一点生气,像是用纸做的假花,散发着和昨晚一样阴冷的香气。花的像是用左手写的:“我还在,别想躲。”
思琪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她蹲在阳台的角落里,双手抱着头,身体不停地发抖。她终于明白,外婆说的“有些旧东西不能随便碰”,不是吓唬她,而是真的——这相册里藏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回忆,而是一个缠着外婆一辈子的噩梦,现在,这个噩梦要缠上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阳台上的死寂。思琪颤抖着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妈妈”,她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接通了电话。
“琪琪,你昨晚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再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妈妈的声音在电话里带着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思琪咬着嘴唇,把昨晚看到的一切,还有今早阳台的异样,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妈妈。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思琪以为妈妈挂了电话,才听到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都怪我……都怪我当初没听你外婆的话,让她把相册扔了……”
“妈,你早就知道相册有问题?”思琪愣住了。
“我知道一点。”妈妈的声音哽咽着,“小时候我偷翻相册,看到了那个男人的照片,问你外婆是谁,你外婆一下子就发火了,把相册锁了起来,还说以后谁都不准碰。后来我偷偷问过李奶奶,李奶奶说,那个男人是你外婆年轻时的一个追求者,叫陈景明,当年为了追你外婆,做了很多疯狂的事,甚至还差点烧了外婆家的房子……后来他就不见了,大家都说他是走丢了,可你外婆却总说,他没走,他还在……”
思琪的心猛地一沉:“那他现在……是不是变成鬼了?”
“我不知道……”妈妈的声音更哽咽了,“你外婆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要是以后你看到相册里的男人动了,就赶紧找李奶奶,说李奶奶知道怎么让他‘安分’……琪琪,你现在赶紧去李奶奶家,别待在外婆家了,我马上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思琪不敢再耽搁。她站起身,快步走到客厅,抓起钱包和钥匙,连相册都没敢收,就冲出了外婆家的门。走到楼道里时,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外婆家的门,只见门把手上,不知何时挂了一根细细的红绳——那根红绳和外婆生前系在樟木箱上的红绳一模一样,只是上面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极了昨晚照片里那枚像章上的血迹。
她不敢再看,转身快步跑下楼梯,阳光透过楼道的窗户照在她身上,却没有一点暖意。她知道,这场和旧相册的纠缠,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