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柴桑落日与江东暗涌(2/2)
“强攻可下,然我将士鲜血宝贵。
当以势压之,以计分之。”
“主公明见。”
诸葛亮颔首,
“亮已遴选数名能言善辩且与江东大族有旧之士,携密信重礼,分批潜入建业。
陆、顾、朱、张等江东大姓,树大根深,与淮泗旧部素有嫌隙。
当此存亡之际,为其家族计,未必无人心动。”
“离间其心,瓦解其志,善。”
蔡琰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告诉使者,条件可以优厚,只要他们愿为内应,或至少按兵不动,事成之后,爵位、田宅、商业之利,朝廷绝不吝啬。
尤其……要设法让孙权听到些风言风语,比如周都督……功高震主,或与北廷暗通款曲之类。”
攻心为上,她要将孙权的猜疑之心,磨成一把刺向他自己阵营的利刃。
“此外,”诸葛亮补充道,
“可令已归顺的荆州水军中层将校,写信给江东旧识,详述朝廷宽仁、北军威武,尤其是……那‘震天雷’之威,不妨稍加夸大。
谣言,有时比刀剑更利。”
……
建业城,在表面的戒严与悲壮之下,暗流开始汹涌。
北廷的密使如同夜色中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潜入一座座高门大宅。
精美的礼盒,言辞恳切又暗藏机锋的密信,被送到陆逊、顾雍、朱桓、张昭等重臣的案头。
信中所承诺的,是家族在新朝的延续与荣华,是乱世中难得的保全之道;
而隐晦提及的,则是抵抗可能带来的玉石俱焚。
陆逊府邸书房内,灯烛摇曳。
这位年轻的陆家家主,未来的江东柱石,此刻正对着一封北廷密信久久沉默。
信纸上的字迹工整,条件优渥得令人心动。
他脑海中闪过北廷大军压境的画面,闪过那关于“震天雷”将战船撕成碎片的恐怖描述,又闪过孙权近年来愈发猜忌、周瑜独木难支的现状。
家族的存续,江东的未来,像两条绞索,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提起笔,蘸了墨,却久久未能落下。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关于周瑜“拥兵自重,欲待价而沽”,甚至“与北廷密谋,欲取吴侯而代之”的恶毒流言,如同毒藤,在坊间、在部分低阶官吏中悄然滋生。
尽管大多数明眼人对此嗤之以鼻,但这些话语,还是如同细微的尘埃,飘进了吴侯府深处,落在了孙权那颗因恐惧和压力而日益敏感多疑的心上。
长江北岸,北廷水师的活动日益频繁。
黄忠坐镇旗舰,庞大的舰队如同移动的城堡,在江面上巡弋。
小型冲突时有发生,北军新型楼船的坚固与“猛火油柜”的炽烈,已让江东水军吃了不少苦头。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偶尔在夜间,江北会传来几声沉闷如雷的巨响,虽未见其形,但那足以撼动心魄的声音,以及次日江面上漂浮的、被炸得稀烂的木筏靶船残骸,无不加剧着南岸守军的恐惧。
柴桑水寨,中军大帐。
周瑜披着大氅,伏案研究着水防图,不时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
亲兵端来的汤药已经微凉,他却无暇顾及。
“都督,您该歇息了。”
部将凌统忍不住劝道。
周瑜摆了摆手,目光依旧紧锁地图,声音微弱却坚定:
“北军……动向如何?可有异动?”
“并无大规模进攻迹象,只是小股骚扰不断。
只是……军中有流言……”
“不必理会!”
周瑜猛地抬头,眼中锐光一闪,随即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以袖掩口,肩头剧烈耸动。
待平息下来,他疲惫地靠回椅背,挥了挥手,
“传令各寨,严防死守,未有我的将令,擅退者……斩!”
凌统看着都督袖口那若隐若现的暗红血迹,心中一酸,低头领命而去。
帐内重归寂静,只有江风掠过旗幡的猎猎作响。
周瑜望向帐外浑浊的江天,目光仿佛要穿透迷雾,看清北岸那强大的对手,也看清江东这艘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孤舟未来命运。
他知道,自己或许已是江东最后的屏障,也是他生命烛火所能燃尽的最后舞台。
然而,面对北廷那碾压性的实力和层出不穷的手段,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如同这江南的春寒,浸透了他的骨髓。
柴桑的落日,将周瑜消瘦的身影在帐壁上拉得悠长,悲凉而壮烈。
江东的未来,也如同这落日余晖,在渐浓的暮色中,一点点黯淡下去。
而北廷的阴影,正随着潮水,无声却坚定地,漫过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