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王嫣然的决心(1/2)
监狱的高墙隔开的是两个世界,但有些执念却能穿透砖石与铁网。王嫣然的世界,从陈墨被宣判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颜色,只剩下一片灰白。她不再是那个笑容明媚、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轻女孩,眼里的光被沉重的水汽和更沉重的决心所取代。陈墨被带走时最后望向她的那一眼,平静下的破碎与无声的托付,像烙印般刻在她心底,日夜灼烧。她知道,如果她也倒下,那陈墨就真的沉没了。
清白。这两个字成了她生活的唯一轴心。
最初的几个月是混乱而绝望的。面对看似铁证如山的判决——病人死亡、陈墨签字的“问题医嘱”、几个关键“证人”言之凿凿的指控,还有孙家无形中施加的压力,王嫣然感到自己像在对抗一整个无声运转的巨大机器。陈墨的家人早已在接连打击下心力交瘁,除了哭泣和向渺茫的“上面”申诉,别无他法。王嫣然知道,眼泪和泛泛的申诉救不了陈墨。
她辞去了原本前景不错的稳定工作(那家医院与孙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也无法再待下去),找了一份时间相对自由的文案兼职维持基本生计,其余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全部投入到了这场注定艰难无比的翻案长征中。
第一步,她像疯了一样整理所有与案件相关的材料。判决书她逐字逐句读了不下百遍,每一个法律术语、每一项指控都去查证、理解。她厚着脸皮,一遍又一遍地去找陈墨当初那家医院的医务科、病案室,试图调取原始的医疗记录。过程自然艰难,对方多以“案件已判决,档案封存”或“涉及病人隐私”为由推诿,甚至冷眼相待。王嫣然不吵不闹,只是坚持,今天不行明天再来,这个部门推诿就找另一个部门,磨破了嘴皮,流干了无用的眼泪,最后甚至通过一些同情陈墨的老同事的私下帮助,才陆陆续续拿到了一些不完整的病历复印件和护理记录。
家里的客厅变成了作战室。墙上贴满了时间线、人物关系图、医疗记录的关键页。她把自己逼成了一个半吊子的医学法律专家,白天啃《病历书写规范》、《医疗事故鉴定条例》,晚上分析那些枯燥的医疗数据:用药时间、剂量、生命体征记录、护士执行医嘱的签名字迹……她要知道,那个致命的、被指为陈墨“错误开具并执行”的医嘱,到底是如何嵌入整个医疗过程中的,每一个环节的时间点是否都能严丝合缝。
孙小军那边的动静,她也咬着牙关注。这个肇事元凶,在父亲的庇护下,早已恢复了花天酒地的生活,偶尔还会在社交媒体上晒出豪车、派对,那刺眼的笑容像针一样扎着王嫣然的心。她知道,孙家势力盘根错节,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她必须找到实实在在的、无法辩驳的证据漏洞。
时间在焦虑、疲惫和偶尔发现一点微小疑点的振奋中流逝。一年,两年……陈墨在监狱里经历着风霜,王嫣然在外面的世界,同样在经历着一场没有硝烟却耗尽心神的战争。她拒绝了所有劝她“向前看”的好意,疏远了大部分朋友,纤细的身影越来越单薄,但眼里的火焰却从未熄灭,反而在漫长的跋涉中淬炼得更加沉静而锐利。
转机,出现在她几乎要将那些纸张看穿的一个深夜。
她反复比对的是事发当晚ICU的护士交接班记录、医嘱系统后台的模糊日志(通过非常规渠道艰难获得的一部分)、以及几个关键证人的最初询问笔录(她从一位不忍心的律所助理那里偶然得到的副本,与法庭上最终证言有微妙出入)。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几个时间点上:
· 21:07,根据系统日志一条模糊的缓存记录显示,有一份关于调整某种血管活性药物剂量的医嘱被保存草稿,操作工号关联的是陈墨的实习工号。但这份草稿并未正式提交和执行。王嫣然反复确认,这份草稿的内容与最终导致病人出问题的那个致命医嘱不同。
· 21:20-21:35,根据护士A(最初笔录),她正在为隔壁床病人进行翻身拍背等护理,背对陈墨和孙小军所在的病人区域。她听到一些仪器提示音和轻微的说话声,但未具体注意。
· 21:40,护士B交接班进来。根据她的最初陈述(后来在法庭上修改了),她似乎看到陈墨站在电脑工作站前,而孙小军靠在稍远的墙边。但她承认当时灯光较暗,病人情况突然变化,她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并未看清具体操作。
· 21:42,正式执行的、那份有问题的医嘱在系统里生成并下达,显示医生签字为“陈墨”(电子签章)。医嘱内容与21:07的草稿完全不同,是直接导致病人血压骤降的关键错误。
· 21:45,病人出现危急情况,抢救开始。
王嫣然的心脏狂跳起来,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抖。她之前一直把重点放在医嘱内容本身的专业对错上,试图从医学上证明那不符合陈墨的知识水平和当时的病情,但总被“紧张失误”或“经验不足”的说辞驳回。现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基于纯粹客观时间逻辑的疑点浮现了:
从21:07陈墨保存那份无关的草稿,到21:42致命医嘱正式下达,中间有35分钟的空档!
在这35分钟里:
1. 陈墨的工号没有其他操作记录(系统日志显示)。
2. 护士A背对区域,无法提供有效目击。
3. 护士B在21:40才进入,且视线不清。
4. 孙小军,这个当晚“恰好”来“看望朋友”(病人是他家亲戚)的纨绔子弟,根据他自己和护士B模糊的证词,他一直在那个病房区域!
那么,关键问题来了:陈墨如果真要从21:07的“正常草稿”状态,转变为21:42去故意或失误地“开具并提交”一份截然不同的致命医嘱,他在这35分钟里做了什么?为什么系统没有他修改草稿或进行其他任何操作的记录?(她咨询过懂技术的朋友,如果是在原草稿上彻底删除重写再提交,后台也可能有修改痕迹,但现在什么都没有,更像是那份致命医嘱被“凭空”生成并套用了他的签章。)
反之,如果……操作的人不是陈墨呢?
一个大胆到让她浑身发冷的推测逐渐清晰:有人在这35分钟的“盲区”里,趁陈墨可能暂时离开(比如去洗手间、被其他事情短暂叫开)、护士A背对、护士B未到的间隙,使用或盗用了陈墨未退出的工作站登录状态,清除了之前的草稿(或根本没用草稿),直接伪造并提交了那份致命医嘱,然后迅速离开了工作站区域。等病人情况骤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抢救上,没人会去细究几分钟前工作站前到底是谁。
而当时在现场,有能力、有动机、且时间线上完全“覆盖”这35分钟空白的人——只有孙小军!他懂一点皮毛医学(家里开医院的),完全有可能知道哪种药物在特定情况下会引发危险;他有强烈的动机陷害陈墨以掩盖自己醉驾撞人的事实;他当时就在现场!
“时间差!” 王嫣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寂静的凌晨房间里,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苍白的面颊因为激动而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这不是主观的医学争论,这是客观的、基于系统记录和证人时间陈述的逻辑漏洞!这个漏洞,直指孙小军具有作案的时间条件和技术条件(盗用登录状态)。
但是,光是“有时间条件”远远不够。她需要证据,直接的、硬的证据。
证据链还缺最关键的一环:目击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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