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地听瓮里有人声(1/2)
七日后,碣石北谷。
这里冷得像是被老天爷遗忘的冰箱冷冻层,风不是吹过来的,是用挫刀一下下挫在脸上的。
官道早就成了摆设,乱石嶙峋得像是一地烂牙,每一脚踩下去都硌得脚底板生疼。
墨鸢没废话,指挥着两个看起来像农夫、实则是工科高材生的弟子,在背风的山坳里埋下了三口半人高的陶瓮。
瓮口蒙着一层经过桐油浸泡的极薄猪皮,这种“地听瓮”是墨家用来听声辨位的土法雷达,虽然没有后世声呐那么神,但在这个寂静得连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哪怕是三里地外的一只兔子蹬腿,都能在瓮口震出一圈肉眼难辨的波纹。
深夜,月亮惨白得像块死人骨头。
我趴在中间那口瓮上,屏住呼吸,耳朵紧贴着冰凉的猪皮。
呼呼的风声被陶瓮过滤后,变成了一种低沉的嗡鸣。
就在我的耐心快要耗尽,准备吐槽这古早黑科技是不是失灵的时候——
“笃、笃、笃——咚。”
极轻微,像是心脏在胸腔里漏跳了一拍。
三短一长。
那是我们在出发前约定的“死局求援”讯号。
墨鸢的手指飞快地在罗盘上拨动,又掏出一把算筹在地上噼里啪啦摆弄了一阵,最后那根修长的手指指向了谷底一片黑魆魆的阴影:“方位乾三,距离大约三里。是一座废弃的铜矿井。”
我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袄,对身后的轲生做了个手势:“别惊动郡守府那帮吃干饭的。带上鹤嘴锄,我们要自己当一回穿山甲。”
次日凌晨,雾气大得能拧出水来。
我们一行人换上了破烂的葛布衣裳,脸上抹了锅底灰,伪装成进山采药的民夫,摸进了矿区。
那矿洞就像一张深不见底的巨口,越往里走,空气越浑浊,充斥着腐烂的木头味和那种铁锈被水泡久了的腥气。
脚下的路滑得像抹了油,每一步都要试探着下脚。
循着那断断续续的敲击声,我们推进了将近三里。
在一处塌方的土墙后,我们终于找到了人。
三个勘测队员,加上两个当地的老农,像五条风干的腊肉一样挤在一条狭窄的岩缝里。
他们被困了整整八日,岩壁上渗出的那一丁点水渍,被他们舔得干干净净。
领头的队员看见我们的火把时,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有干裂的嘴唇哆嗦了两下。
“水……”
喂了点温水,他才缓过一口气,声音像是在砂纸上磨过:“大人……我们重新测绘了航道图。原本的官道绕远了二百里,全是油水……那帮当官的怕新路断了他们的财路,就把我们骗进来,炸了洞口。”
我接过他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的残图。
借着火光一看,上面用炭笔标注出的几处“已修缮”驿段,实际上全是红叉。
这哪里是修路,分明是修的一条条贪腐的血管。
更让我心惊的是,那个一直缩在角落里没吭声的老农,在看到随后跟进来的柳媖时,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吓人。
“阿……阿妹?”
柳媖手里的水囊“啪”地掉在地上。
那是她失散了十年的兄长,当年楚国城破,他被掳走做了苦役,户籍上早就是个死人,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矿洞里苟活至今。
这就是大秦的阴影处,光照不到的地方,烂得生蛆。
“先撤。”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
然而老天爷似乎不想让我们走得太顺。
刚抬着伤员摸到洞口,外面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十几只火把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是一队巡逻的屯卒。
“什么人!鬼鬼祟祟,我看是流窜的盗匪,给我拿下!”领头的屯长连问都不问,手里的长戈直接就递了过来。
这就是要杀人灭口了。
我没退,反而上前一步。
左手从袖中扯下那本《百姓日用十六课》的残页,右手拔出腰间匕首,在指尖狠狠一划,鲜血涌出。
我用带血的手指在纸上飞快地写下八个大字:“风议巡查,持印直奏!”
随后,那枚玄鸟火漆印被我不容分说地怼到了那个屯长的眼皮子底下。
“看清楚了!”我厉声喝道,声音在矿洞口炸响,“这是直达咸阳宫的私印!你今日敢动我一根指头,明日廷尉府的囚车就停在你家门口!”
那屯长被这一嗓子吼懵了,看着那枚鲜血淋漓却又透着皇家威仪的印章,握着长戈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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