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取经归途遇故人,锁魂镯固魄安魂(1/2)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这来自灵山之巅的谕令,神色间不见波澜,只有一种了然于胸的沉静。
他捧着法旨,转身,步履沉稳,再次踏入大雄宝殿的门槛。
殿内,匍匐在地的僧俗信众,在威压消失后,先是茫然无措,随即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神圣气息确实远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巨大的好奇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每一个人的心神。
他们小心翼翼地、互相搀扶着,带着一身冷汗和难以言喻的激动,从地上爬起来。
目光犹如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唐三藏——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他手中那卷散发着微弱金光的法旨之上!
“那是什么?佛祖的法旨!来自西天极乐世界,由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亲自传递!”
“上面写着什么?是嘉奖?是新的使命?还是关乎三界众生的重大谕令?”无数的疑问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翻腾、碰撞。
寂静只维持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紧接着,细碎的低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起初只是交头接耳,压抑着声音:
“佛祖法旨……”
“菩萨亲传……”
“法师他……”
“上面…写了什么天机?”
声音虽低,却充满了按捺不住的激动、敬畏和好奇。
低语声很快汇聚成一片压抑的嗡嗡声,像无数只蜜蜂在殿内盘旋。
众人互相交换着眼神,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到答案,却又只能看到同样迷茫和渴望的光芒。
原本肃穆庄严的讲经道场,此刻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所有人的心思都已不在佛法上,全被那卷神秘的金色卷轴吸引了。
几位年长的僧人试图维持秩序,低声呵斥着身边躁动的沙弥。
但他们自己紧握念珠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眼神同样不受控制地飘向法师手中的法旨。
几位衣着富贵的俗家信众更是难掩兴奋之色,窃窃私语着这是否预示着什么祥瑞或机缘。
唐三藏已然走回法座之前。他并未立刻坐下,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因一道法旨而心思浮动、议论纷纷的场面。
那嗡嗡的议论声,那一道道聚焦在法旨上、充满探究和渴望的目光,与他片刻前所讲的“心无挂碍”、“远离颠倒梦想”的经文形成了微妙而鲜明的对比。
他清澈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也带着一丝极淡的、属于觉者的悲悯——他理解凡尘的执着与好奇。
他几不可闻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极轻,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心灵的力量,让离他最近的几位老僧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停止了议论,垂下了目光。
唐三藏抬起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如同在浑浊的水中投入一颗定水珠,瞬间让整个大殿重新安静下来。
每一个字都平稳有力,听不出任何情绪:“今日讲经,就到此为止。”
众人一怔,随即心头涌起巨大的失落和不甘——法旨的内容还没揭晓啊!但无人敢出声质疑。
他接着道,目光投向侍立在一旁、同样心绪难平却强自镇定的寺中主持:“明日的经课,由主持代讲。”
主持连忙合十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谨遵法师法旨。”
“恭送法师!” 几乎是主持话音刚落,殿内众人就像是演练过千百遍般,齐刷刷地躬身行礼。
声音洪亮、整齐,充满了敬畏,却也难掩那份未能知晓法旨内容的好奇与遗憾。
唐三藏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他不再看众人一眼,也没有再看手中那卷牵动无数心神的法旨,只是将其稳稳地收入宽大的袖袍之中。
随即,他转身,迈步,径直朝着殿外走去。步履依旧沉稳,背影挺拔如山,那袭象征着无上智慧与功德的锦斓袈裟在殿内灯火的映照下,流动着内敛又神秘的光华。
他穿过幽暗的庭院,走过古柏森森的石径,山风吹拂,袈裟飘动。
晚照寺门外,几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门前丈许之地,更远处是灵山脚下浓得化不开的沉沉夜色。
唐三藏的身影,就这样一步步,毫无迟疑地,融入了那片灯火阑珊之外的苍茫黑暗之中。
他没有回头,仿佛身后那充满好奇、敬畏与失落的大殿,那卷沉重的法旨所带来的喧嚣与疑问,都被他决然地留在了这山脚的古刹之内。
他的前方,只有夜色笼罩下的崎岖山径,蜿蜒而上,直通向那隐在星幕之后、云雾缭绕的灵山绝顶。
袖中的法旨,恰似一点未熄的星火,也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没入了无边的夜色里,去向未知的因果。
只留下晚照寺大雄宝殿内,一群心神激荡、久久无法平复的僧俗,对着空空的法座。
对着门外的沉沉黑夜,对着那惊鸿一现又转瞬即逝的神迹。
以及那被法师带走、未解其详的无上法旨,陷入了长久的、充满敬畏、猜测与无尽遐想的沉默之中。
山风穿过空寂的殿堂,带来灵山深处悠远的回响,仿佛一声来自亘古的叹息。
暮鼓的余韵,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子,在晚照寺的飞檐斗拱间缓缓晕开,最后消散于苍茫的群山怀抱。
夕阳熔金,给古朴的琉璃瓦镀上一层流动的暖晖,也拉长了从大雄宝殿走出的那道身影。
唐三藏身着一件深棕色的棉布僧衣,外罩那件华贵庄严的锦斓袈裟,整体显得洁净而威仪。
他步履沉稳,踏着青石铺就的山径,一步步向下走去。
山风带着深冬特有的清寒,拂过他沉静的面容,也撩动着宽大的袖袍。
他刚从一场意犹未尽的讲经中抽身,梵音妙谛犹在心头萦绕,目光却已投向山下小镇那一片渐次亮起的、人间烟火的微光。
他的住处,就在那小镇深处,一条幽静曲折的巷子里。此刻,他只想快些回去,在青灯古卷旁,沉淀这一日的喧嚣。
山路蜿蜒,两旁古木森然,落叶铺陈,踩上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更衬得山林空寂。
偶有晚归的飞鸟掠过林梢,留下一串清啼,旋即没入暮色。
唐三藏的心境,如这山径一般,平和而澄明,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沉淀在眼底。
他捻动着腕间的旧佛珠,默诵着经文,身影渐渐融入小镇边缘升腾起的薄雾之中。
与此同时,在那条名为“栖云巷”的尽头,一座小小院落静默伫立。
院门半掩,一盏素纱灯笼在檐下摇曳,晕开一小团昏黄温暖的光晕。
门内,一个身着灰布短褂、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厮正倚着门框,眼巴巴地望着巷口方向。他叫阿吉,是专门照料唐三藏起居的僮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阿吉眼睛一亮,连忙挺直了腰板。
待那抹素净的僧袍身影出现在巷口,他立刻转身,朝着院子里轻声唤道:“姑娘!公子回来了!”
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院子里,一株老桂树正飘散着最后一缕甜香。树下石凳上,坐着一位女子。
她穿着一身质地精良却略显陈旧的藕荷色襦裙,外罩一件薄薄的浅碧色半臂,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仅用一支素银簪子固定着。
夕阳的残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单薄的身影,却照不进她低垂的眼眸。
她是顾清歌。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名字叫顾清歌。
听到阿吉的呼唤,她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抬起脸,绽开温顺娴静的笑容回应,更没有起身相迎。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膝上铺着的一方素帕,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目光依旧低垂,死死盯着青石地砖缝隙里一株顽强探出头的小草,仿佛那里面藏着另一个世界的奥秘。
“公子?姑娘?”这些称呼像细密的针,不断地刺穿着她混乱的神经。
半个月了,整整十五个日夜交替,她依然无法将自己与这个称呼、这个身份、这个时空划上等号。
阿吉有些困惑地眨眨眼,不明白这位素来温婉知礼的姑娘今日为何如此沉默。
他张了张嘴,想再提醒一次,但看到顾清歌那近乎凝固的侧影,感受到一种无形的疏离气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挠了挠头,又望向门口。
唐三藏已走到院门前,阿吉赶紧上前一步,恭敬地接过他手中装经卷的布包:“公子,您回来了。”
“嗯。”唐三藏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如常。他的目光自然地越过阿吉,落在院中那个静坐的身影上。
女子低垂着头,维持着那个凝固的姿势,犹如与这暮色中的小小庭院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地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无声的抗拒。
唐三藏脚步微顿,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归于平静。
他没有多问,只是对阿吉道:“去准备些清粥小菜吧。”
然后便径直走向自己居住的东厢房,步履依旧平稳,仿佛院中的异样只是拂过枝头的微风。
然而,他的平静,却像投入顾清歌混乱心湖的最后一块巨石,激起了更深沉、更剧烈的漩涡。
“姑娘,公子回来了。”
阿吉的声音,带着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清脆,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顾清歌记忆深处那扇紧锁的、血淋淋的门。
?时间,被硬生生地拽回到半个月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那晚,是公元2025年11月5日。另一个时空的顾清歌刚结束一场冗长而疲惫的加班,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冰冷的写字楼。
城市的夜空被霓虹灯染成一种病态的紫红色,空气污浊而压抑。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租住了三年的、被称为“家”的小区地址。
“师傅,麻烦开快点儿,累死了。”她靠在并不算舒适的后座上,闭着眼,揉着酸痛的太阳穴。
手指习惯性地在空无一物的膝盖上滑动——那是无数次解锁手机屏幕留下的肌肉记忆。
窗外,高楼大厦的LEd巨幕闪烁着光怪陆离的广告,巨大的明星面孔在光影变幻中显得虚幻而冷漠。
她想着明天要交的报表,想着下个月的房租,想着冰箱里快要过期的牛奶……琐碎而真实的烦恼,填满了她的思绪。
忽然,毫无征兆地,一道惨白的、仿佛要将整个天穹撕裂的闪电,似巨神的利斧,劈开了浓稠的夜色。
随即而来的是震耳欲聋、几乎要轰碎车窗玻璃的炸雷。
黄豆大的雨点,瞬间狂暴地砸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抽打着车顶和路面,激起一片迷蒙的水汽。
世界在刹那间被狂暴的自然伟力所主宰。车窗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扭曲、疯狂。
“哎哟!这鬼天气!”司机师傅低声咒骂了一句,猛地踩下刹车。
雨刷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却无法及时刮开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雨水。前方的能见度骤降到不足十米。
就在这时,在雨幕和扭曲的光影中,一辆体型庞大、宛如钢铁巨兽般的重型货车。
像从地狱深渊里钻出,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冲破雨帘,从侧面的路口失控般冲出。
它的车灯在雨水中晕开两团巨大模糊的光晕,犹如死神的眼睛。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顾清歌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那两团飞速逼近的死亡光晕。
她甚至能看到货车司机那张因恐惧和失控而扭曲变形的脸。
巨大的撞击声被淹没在狂暴的雷雨声中,但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毁灭性的力量,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身体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抛起!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颠倒、碎裂。
霓虹灯的光怪陆离、货车狰狞的车头、司机扭曲的脸、碎裂飞溅的挡风玻璃渣……
无数混乱、尖锐、冰冷的影像碎片,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和温热血腥的气息,一起涌入她的感官,然后——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和死寂。
冰冷,刺骨的冰冷,无边无际的冰冷。顾清歌恍若被浸在万年寒冰之中,每一个毛孔都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沉重的、粘稠的液体包裹着她,压迫着她的口鼻、胸腔,拼命地想要钻进去,夺走她肺里最后一口气。
还有……深入骨髓的恨意和绝望。像无数冰冷滑腻的水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为什么……顾轻瑶……”一个极其微弱、充满不甘和怨恨的少女声音,在她意识的最后深渊里幽幽响起,带着浓重的湿漉漉的水汽,“为什么……你要这样…………”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被更汹涌、更冰冷的黑暗彻底吞没。
顾清歌猛地睁开了眼睛,没有刺眼的车灯,没有破碎的玻璃,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冰冷的雨水。
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有些褪色的帐顶。
身下是梆硬的、铺着薄褥的木板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混合着陈旧木头、草药和焚香的味道。
她茫然地转动眼珠,看到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雕花的窗棂糊着半透明的窗纸,透进朦胧的光。
靠墙放着一张样式古朴的梳妆台,一面模糊的铜镜立在上面。桌椅板凳都是深色的硬木,线条简洁厚重。
“这是……哪儿?”她试图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发出一声嘶哑的气音。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锦缎衣裳、体态丰腴、面容严肃的中年妇人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铜盆的小丫鬟。
妇人看到她睁眼,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种刻薄的、审视的神情取代。
“哟,大小姐可算是醒了?这都躺了三天了,还以为你要跟着你那薄命的娘一起去了呢!”
妇人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大冬天的,掉进荷花池里,也亏得命大,被几个婆子捞了上来。不过我看你这身子骨,怕是彻底败了,日后也是个病秧子,还能指望什么?”
顾清歌的大脑一片空白。“大小姐?荷花池?薄命的娘?病秧子?”这些词像冰锥一样刺进她混乱的意识。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虚弱得连抬起手指都费力。剧烈的头痛袭来,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顾清歌!这里是唐朝,长安城,她是富商顾家的嫡长女,眼前的妇人是父亲的续弦柳氏,她的庶妹,顾清瑶的生母。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那个看似柔弱、眼神却藏着毒的庶妹顾清瑶,在那结了薄冰的荷花池边,假意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然后趁她不备,猛地用力一推。
“啊——!”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头顶!棉衣吸饱了水,变得沉重无比,像无数双手把她往水底拖拽。
她拼命挣扎,呛入刺骨的冰水,肺里火烧火燎!她看到顾清瑶站在岸边,那张美丽的脸庞上,是毫不掩饰的怨毒和一丝得逞的狞笑。
“阿姐,别怪我……谁让你挡了瑶儿的路呢?爹爹的宠爱,还有……那桩好亲事,都该是我的!”
顾清瑶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清晰地传入她沉没前的耳中。
原主顾清歌,这个二十四岁的老姑娘,就在这满心的恐惧、怨恨与不甘中,在冰冷的池水里,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然后……现代顾清歌的魂魄,就在这具刚刚死去的、冰冷僵硬的尸体中,“醒”了过来!或者说,被强行塞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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