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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至亲骨血,百死无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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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压着苏府深宅的每一片琉璃瓦,像浸透了墨汁的绒布。白日的喧哗与惊悸仿佛已耗尽这片天地的元气,只留下一种沉甸甸的死寂。偶有巡夜的下人走过,沉重的脚步拖在青石板上,伴随着压抑的哈欠声,灯笼晃出的昏黄光晕,将那些雕梁画栋的影子拉扯得摇晃、扭曲。祠堂白日里闹出的那股邪乎阴气,显然掏空了这座府邸的筋骨,只剩下疲乏的躯壳在喘息。

听雪轩的廊下,王管家堵住了周玄的去路。老管家眼神锐利如钩,直往周玄袖口深处瞟。周玄心下微沉,但面上却分毫未露,眉头紧锁着担忧:“夫人白日惊吓过度,又昏沉了。我去库房抓点安神的药材,亲自看着煎一服,旁人做,我不放心。”他侧了侧身,巧妙地将藏有蛇形烙印的右臂隐在廊柱阴影下,语气恳切至极,“劳烦王伯了。”

王管家目光在他脸上剜过几遍,才缓声道:“夫人要紧,周少爷去吧。这深更半夜的,走路当心。”那话语里分明裹着一层薄冰。

周玄心底冷笑一声,面上仍是一贯的温良恭俭:“谢王伯关心。”转身,步履沉稳地消失在听雪轩投下的暗影里。一脱离监视范围的转角,他毫不犹豫地闪入一片假山嶙峋的角落,身后就是一片幽深的花木丛。

“催动灵力时感受大地的脉动,”九娘虚弱而清晰的声音从识海深处响起,“以身为尘,意融厚土。快!灵力别省,一鼓作气沉下去!”

周玄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一段晦涩拗口的法诀自唇齿间无声滑过,体内那股被九娘引动的微弱灵力猛地沸腾起来,又瞬间被抽吸一空!一股巨大的撕裂感贯穿全身,皮肉筋骨在瞬间仿佛被拆解、捶薄,失去了全部的重量,只余一缕缥缈的念头。

脚下的泥土地,冰冷而坚实的感觉骤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迟滞、却又能让人“陷”入的奇异触感。仿佛大地变成了一坛冷却的陈年米酒浆,沉重缓慢地旋转、流淌。周玄整个人如同坠入泥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向下沉降!寒意瞬间刺透了他不算厚实的衣衫,阴冷的地气缠绕上来,冻得他骨髓似乎都在吱嘎作响,连同思绪都仿佛要被这浓稠的阴土给冻结、僵化。

“正东!偏北一分……稳住心神!莫被地气同化!”九娘急切的指点像一根在狂风中拉扯的蛛丝,努力将他从混乱的感知中拽出来。

视野一片绝对的黑暗。身体在黏稠厚重的土石“液体”中,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穿行”。灵力每流转一寸经脉,都如同钝刀割肉。地气缠绕,冰寒彻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阴冷滞涩。方向感彻底迷失,唯有识海中九娘那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微弱指引,是他唯一的灯塔。

这艰难的遁行不知持续了多久,感知被地气磋磨得已近麻木的边缘。

“上行!到了!”

周玄精神猛地一震,几乎耗尽的残余灵力艰难提起。身体上浮的阻力比下沉更甚。粘稠的“土液”忽然被一层坚硬的阻碍顶开,头顶传来木质纹理的触感——是地板!九娘指引着他,从一个书案底下极其隐蔽的角落阴影里,小心缓慢地“挤”了出来。

几乎是钻出的瞬间,周玄便死死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冰冷的地板。狐息术全力运转,心跳被强行压下,周身气息内敛如石,几近虚无。书房内浓郁的气味涌来:昂贵的松烟古墨的清苦,名贵紫檀书架散发出的温厚沉敛香气,还有一种……如同枯叶在冬日积尘已久的腐朽衰败味道,这属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浓郁得令人透不过气——苏正德的气息。

夜阑人静,只余窗外偶尔的风擦过枝叶。惨淡的月光吝啬地透过雕花窗棂洒下几缕银白,勉强勾勒出书房沉重的轮廓:巨大的紫檀木书案,靠墙排列到顶的高大书柜,还有那张设在书案正后方、几乎通顶的红木博古架。

就在那博古架的顶层——一个供奉般最尊贵、最显眼的位置,一团异常浓重的阴影攫住了周玄的视线!绝非是古玩的轮廓!

那东西被小心折叠,叠成一个整齐的黑红色方块。但仅仅一眼,一股极尽恶毒、污秽的气息轰然迎面扑来!它像无数腐烂尸骸中蒸腾出的最阴冷的怨毒,又像是从阴曹血河深处捞起浸泡过的残骸,光是存在,就亵渎着整个空间!周玄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利爪攥住,浑身汗毛倒竖。

怀中的青铜罗盘猛地跳动起来!如同一个濒死的愤怒心跳,每一次跳动都重重撞击着他的肋骨!贴身玉佩也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衣料烫得生疼!更有一股源自血脉深处、无端升腾的极致憎恶与战栗感席卷全身!

周玄喉头发紧,强忍着巨大的生理不适与心头翻涌的怒浪,硬是凝神朝那东西看去。被折叠的面料边缘,一个褪色变形的图案像疮疤般显露——青白的圆盘里,扭曲的编号数字清晰可辨!而旗面本身,无数细微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暗红色漩涡在流淌、在蠕动……那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无声尖叫的亡魂印记!凝结了几十载滔天罪孽的魂核!

731!日本那个灭绝人性的魔窟!他们的血旗碎片,竟然被供奉在华夏大地的豪族书房深处!苏正德……

周玄双目灼热刺痛,胸腔几乎爆炸。他强迫自己从滔天的恨意中抽离,目光疾速扫向眼前那张大得离谱的书案。散乱的文件堆在案头。

混乱的文件纸张下,一个硬质的边角突兀地露了出来。周玄的手指因冰冷和紧绷微微发颤,他屏息伸手,极其谨慎地将其抽出。那是一张年代久远、已然泛黄卷边的黑白照片。

照片背景是一座肃穆古雅的建筑飞檐——与白天见过的新苏氏祠堂有些相似,但更显陈旧。正中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意气风发,正是年轻时的苏正德。他身旁是一位笑容温婉、眉目如画的女子,穿着素雅的旗袍。而在苏正德另一侧……

周玄的瞳孔骤然放大!指尖冰凉!

一个穿着同样长衫的年轻男子映入眼帘。他身姿挺拔,面容清癯出奇,尤其一双深邃眼眸,带着几分仿佛洞察世事的疏离与忧郁。这五官轮廓……这眉骨至鼻梁的线条,这沉静目光里潜藏的某种难以言喻的倔强……

周玄感到一种天旋地转般的荒诞!这青年,与自己竟有至少七分相似!一股冰冷的电流直窜后脑!

他将照片猛然翻过。背面是一行模糊褪色、几乎难以辨认的蝇头小字:“庚辰年,摄于祖地。兄玄机,嫂素心,侄…”

侄后面是什么字?被污渍彻底浸染模糊了!

“玄机?周玄机?!”九娘尖利而充满惊愕的声音直接在周玄识海炸响,“你爹?!那个失踪被苏家宣告死了的大哥?!这照片……苏正德是你亲伯父?!”

轰!

仿佛一个炸雷在灵魂深处劈开!父亲的名字——周玄机!自己的名字……父亲!苏正德!伯父!祠堂里那诡异的神主牌位!二十年前突然的失踪死亡宣告!所有支离破碎、纠缠不清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被一道血色闪电劈中,瞬间熔炼出一个狰狞、冰冷而轮廓初具的铁幕真相!

周玄手指几乎要将泛黄的旧照片捏碎,他本能地低头,想要再看清上面父亲年轻时那双与自己相似却又绝然不同的忧郁眼睛……

喀哒!一声轻得几乎不可闻,如同枯枝断裂的细微声响,突兀地从巨大书案后方紧闭的雕花木窗方向传来。

周玄动作瞬间凝固,连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所有感官炸裂般提升到极致!

窗外,一道阴冷的目光穿透了窗棂缝隙,悄无声息地钉在了这间充满罪恶书房的中央!

两点绿豆大小的、幽幽的暗红光芒,在窄窄的窗缝后面骤然亮起!如同两点来自九幽的鬼火,带着毫无情感的贪婪与死寂!那光死死地、贪婪地锁在博古架上一处,准确地落在一方温润小巧、由整块羊脂白玉雕成的印盒之上——那印盒散发着极其清淡的奇异药香。

说时迟那时快,一匹小小的灰影快得超越了视线捕捉的极限!不是“跳”,而是像一团失去重量的邪气,从窗框边缘极其窄小的缝隙里“流”了进来!

正是那只灰仙!

它如同阴影的凝聚,无声无息飘落在地板,细长的尾巴如幽灵旗帜摇曳。完全无视房间内的周玄,更无视了那博古架顶端大杀器般的招魂幡碎片。它的目标精准无比——那只温润玉白的印盒!

它油亮的灰毛几乎贴着博古架的纹理,细小灵活到诡异的爪子轻易地推开精致的小门格挡,叼住玉印盒。

周玄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一股阴寒诡异的灵力波动从这只有拳头大的灰影身上弥漫开来,带着一种目的达成后的得意!下一秒,灰仙叼着玉印盒的身影在地面上一个模糊的扭曲,仿佛瞬间融入油中,开始变淡、变软,即将像之前周玄入土一般,无声无息地沉入书房下冰冷的地面!

“孽畜——哪里走!!!”

一声炸雷般的怒喝,猛地撕裂了书房的死寂!声音中蕴含的力量震得梁上陈灰簌簌而下!

轰隆!!!

厚重包铜的檀木房门并非被推开,而是在刺目的金色光芒迸发中,寸寸碎裂炸开!木屑如箭矢般爆射!

一道凛然如天神的身影裹挟着刺目的金光直射而入!

是张天师!他根本没有踏足门外!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数道凝练如同熔化金汁浇筑而成的符箓凌空出现!每一道都篆刻着繁复古老的镇封纹路,表面流淌着炽烈的金光,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后发先至,竟比灰仙的遁术更快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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