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他喊我名字时,声音比我先抖(2/2)
那是我从营地锅炉房里偷偷收集的碱性煤灰,无色无味,但一旦遇到这山里潮湿的空气,就会缓慢地变成极淡的灰绿色。
只有从小在这里长大,熟悉这种煤灰特性的人,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踪迹,是警示。
当我终于摸到防空洞口时,那扇巨大的铁门早已锈死,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
我刚准备从靴子里抽出撬棍,一股彻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我背后袭来。
我的所有汗毛瞬间倒竖,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猛地转身,摆出防御姿态。
月光穿过稀疏的树冠,斑驳地洒在洞口的空地上。
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我们都无比熟悉的迷彩作战服,身形挺拔,连左肩因为旧伤习惯性微沉的姿态都一模一样。
是顾昭亭。
或者说,是“顾昭亭”。
“晚照,出来。”他开口了,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我记忆中的他几乎没有差别。
但我死死盯着他的喉咙。
在他说话时,他的喉结上下起伏的频率太快了。
一个正常人,尤其是在这种紧张对峙的环境下,声带会因为肾上腺素而收紧,喉结的震动反而会因此变得更细微、更缓慢。
而模型为了模拟出“紧张”的情绪,往往会过度强化这些生理反应,结果弄巧成拙。
我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开口。
我只是缓缓举起右手,然后,做了一个轻微的歪头动作,幅度很小,就像颈椎有些不舒服一样。
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也是最绝密的一个暗号。
他小时候被邻居家的狼狗追着咬,摔在地上,脖子被划了一道大口子,后来包扎了很久,那段时间他看人总是这样歪着头。
那副滑稽又可怜的样子,全世界只有我见过。
对面那个人影,僵住了。
他的动作停顿了不到半秒,喉结的起伏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是现在!
我猛地将手中一直攥着的煤灰包砸向我们之间的地面。
细密的粉尘在潮湿的空气中瞬间爆开,腾起一片淡蓝色的诡异荧光。
荧光照亮了生锈的防空洞铁门,也照亮了门框两侧石壁上被岁月侵蚀的刻痕。
那是我们儿时用碎石片划下的稚嫩字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顾昭亭护林晚照,违者天打雷劈”。
真正的顾昭亭,绝不可能对这行字视而不见。
果然,那个“复刻体”的注意力被荧光和字迹吸引了过去。
而就在他分神的三秒后,另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我头顶上方的岩壁滑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一道冷酷的弧线划破夜空,他的手肘精准地、用一种毫无怜悯的力道,重重地击打在冒充者的后颈。
冒充者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来人稳稳落地,缓缓站直身体,然后摘下了脸上的夜视镜。
月光下,他的脸庞轮廓分明,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冰原,看不到一丝温度。
但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轻轻地唤了一声:
“小伞。”
那是我小时候的绰号,因为那次摔伤后,他总说自己是我的降落伞。
这个名字,全镇,乃至全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我的眼眶瞬间发热,但终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我只是走到他面前,摊开手掌,将那枚一直被我握得滚烫的银戒递给他。
“赵姨的戒指,还给你。”
他伸出手,接过戒指。
我看到,在他那双能稳定地操作任何精密武器的手上,指尖正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风从我们之间穿过,带着山野的凉意,吹散了地上的蓝色荧光,也吹来了更加浓重的,属于夜晚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