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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下的眩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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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妍的心尖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蜇了一下,不疼,却泛起一阵酸胀。她微微别过脸去,视线落在脚下被路灯拉得变形扭曲的影子轮廓上。原本刻意绷紧的冰封神情悄然松动,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像羽毛拂过地面,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和疲惫:

“我外婆……病了。”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书包上那个早已褪色的廉价挂饰,帆布包带在她指间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国庆节……我想回去看看她。” 她轻轻吸了口气,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老人家年纪太大了,我……” 后面的话像是被什么堵在喉咙里,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消散在带着甜香的晚风里。那叹息里,是担忧,是愧疚,是无可奈何的取舍。

巷口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疲惫不堪的藤蔓,纠缠着延伸向黑暗深处。李明宇清晰地捕捉到她眼中闪烁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不安。那不安像一根无形的线,猛地勒紧了他胸腔里某个隐秘的角落。一句未经大脑过滤的话,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冲口而出: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被冻结了。

顾晓妍猛地抬起头!动作快得带起一阵细微的风。那双总是带着疲惫和心事的眼睛骤然睁大,长睫毛上还沾染着刚才叹息时凝聚的、未干的水汽,此刻慌乱地颤动着,像被骤雨惊起的、翅膀沉重的蝴蝶。街灯的光晕清晰地映照出她瞳孔里瞬间爆发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死死盯着李明宇的脸,像是在辨认一个从未真正认识过的陌生人。帆布鞋的鞋尖无意识地碾着脚下那颗小小的石子,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这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喉头滚动了几下,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生怕惊碎了什么的试探:

“你……你是认真的吗?” 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清晰,带着千斤的重量。

“认真”二字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记忆深处那扇沉重而布满灰尘的门。李明宇的脑子“嗡”地一声,眼前的街景瞬间扭曲、褪色——

课间喧嚣的教室如同煮沸的开水锅。前排几个衣着光鲜的女生正簇拥在一起,手机屏幕晃动着刺眼的白光,里面是碧海蓝天、泳池别墅的度假影像。她们身上昂贵的迪奥花香混着娇笑声扑面而来,甜腻得令人窒息。就在那味道袭来的瞬间,李明宇感觉喉头猛地涌上一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粉笔灰在斜射进教室的光柱里疯狂飞舞,如同无数细小的幽灵。他死死盯着前方顾晓妍的后颈——那里新换了一根皮筋,塑料的,艳俗的粉红色,正是校门口小摊上五毛钱两根的那种廉价货。那抹刺眼的粉色,与他球鞋侧面开胶处、被母亲用老旧缝纫机缝上的、同样廉价刺目的红色尼龙线,在视线里诡异地重叠、融合!一种同类相残的耻辱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顾晓妍!贫困生代表发言!” 教导主任冰冷的声音,如同利刃,狠狠撕裂了回忆的幕布,露出底下血淋淋的伤口!

记忆轰然涌入:那天,瘦小的顾晓妍站在主席台上,小小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攥着发言稿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微微颤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第二颗纽扣明显缝歪了半公分,像一个丑陋的、无法掩饰的烙印。台下,窃窃私语如同毒蛇吐信,“穷酸样”、“靠救济”、“真丢脸”……那些冰冷的嗤笑声,混杂着漠然或鄙夷的目光,化作无数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地、反复地扎进他的耳膜,刺穿他的自尊!

此刻,那些早已刻入骨髓的、带着血腥味的嗤笑声,如同失控的鬣狗群,又在李明宇的颅内肆意横冲直撞!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如同破烂风箱般的喘息声。鼻腔里廉价粉笔灰那干燥呛人的气味,瞬间化作了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每一寸脆弱的神经!那些深藏在骨子里、日夜啃噬着他的自卑、不甘,以及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熔岩,在这一刻被“贫困”、“同类”、“怜悯”这些词汇彻底点燃,即将冲破理智那摇摇欲坠的堤坝!

“我想陪你一起去。” 李明宇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的恶意。这声音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在他此刻被屈辱和愤怒扭曲的认知里,这场仓促提出的同行,早已不是单纯的陪伴和关心。它是一种畸形的宣告——宣告他们属于同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一种卑劣的拉扯——要将这个同样在泥泞里挣扎的同伴,拉得更深一些,踩得更实一些。仿佛只有将彼此共同的卑微彻底踩进泥里,在污浊中互相凝视,才能获得一丝扭曲的共鸣和瞬间的解脱。他要的不是分担她的忧愁,而是要在这片共同的泥沼里,确认彼此无法逃脱的烙印。

“我陪你一起去。”

这六个字从李明宇口中吐出的瞬间,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重量,“砰”地一声砸在两人之间狭窄的空气里。

时间,凝固了。

路灯昏黄的光晕下,顾晓妍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纤长的睫毛如同风中蝶翼,剧烈地颤动起来,每一次轻颤都仿佛承载着巨大的惊疑。她眼底深处原本的忧虑和疲惫瞬间被汹涌的巨浪冲散,取而代之的是翻江倒海般的困惑和难以置信。那眼神太过复杂,有不解,有震惊,甚至掠过一丝被冒犯的刺痛,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满溢出来,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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