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女王陛下今天不想听见世界(1/2)
报童的吆喝声穿透晨雾,号外!
女王关闭所有声学咨询会议——尾音被河风卷散,康罗伊的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的响。
他攥着报纸的手青筋凸起,指节泛白,怀里的卷轴随着急促的心跳一下下撞着肋骨,像块烧红的炭。
康罗伊先生!詹尼的声音从街角传来,她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晨露打湿了缎面鞋尖。
这个总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秘书此刻发梢翘起几缕,手里捏着卷了边的电报:内线刚传的消息,宫里拆了所有留言接收端。她的指尖在发抖,将电报塞进他掌心时,指甲盖蹭过他手背的薄茧。
康罗伊展开电报,油墨未干的字迹洇着潮气:宫务大臣呈报,陛下连续三日夜不能寐,常于窗前以绒布擦拭助听器,反复念叨太吵了他的喉结滚动两下,想起昨夜维多利亚递雪利酒时,那双手背的血管因用力而凸起——原来不是因为紧张,是听觉过载的刺痛在啃噬神经。
还有这个。詹尼又摸出张折成方块的纸,是医院信笺,三位神经科专家的诊断书,都盖着圣乔治医院的钢印。她压低声音,您知道的,那家医院的董事会......
圣殿骑士团的产业。康罗伊替她说完,目光扫过诊断书上听觉过载综合征建议永久禁声治疗的字样,突然笑了,那笑像碎冰划过玻璃杯:禁声?
他们不是治病,是封喉。他把诊断书揉成一团,指腹重重碾过两个字,女王若不能发声,内阁会议上的技术提案谁来背书?
印度铁路的批文谁来签?
詹尼的睫毛颤了颤,伸手按住他攥紧的拳头:您该去看看她。她的掌心温软,带着玫瑰水的淡香,我今早见宫门口的守卫换了波茨坦军团——骑士团的人。
话音未落,街角传来马蹄声。
穿褐色制服的信差翻身下马,捧着个檀木小盒:伯克郡来的,罗莎琳德夫人托人捎的。
康罗伊接过盒子,盒盖刚掀开条缝,沉水香混着松针的气息便涌了出来。
内衬的丝绒上躺着张信笺,母亲的字迹清瘦如竹:当世界喧嚣至极,唯一解药是听见自己的呼吸。他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母亲带他去庄园后的橡树林,教他闭眼数心跳——那时他总被同龄孩子的嘲笑吵得头疼,母亲说:不是他们的声音太响,是你没学会屏蔽杂音。
檀木香在鼻端萦绕,康罗伊的指节慢慢松开。
他望着詹尼发梢的晨露,突然明白母亲不是在教他逃避,而是在说:当所有声音都变成凶器,守住自己的心跳,才能听见真相的声音。
詹尼。他将熏香盒收进内袋,帮我查圣乔治医院那三位专家的行程——尤其是他们和斯塔瑞克的会面记录。他的声音沉下来,像浸了夜色的青铜,另外,准备温莎城堡的地形图。
詹尼的瞳孔微微放大,却没多问。
她从手袋里摸出个银哨,轻轻吹了声——街角的马车立刻掉转车头。
康罗伊扶她上车时,瞥见她耳后新添的胭脂印,是方才跑太急蹭上的,突然想起昨夜她替他熨潜水服时说的话:要是你掉河里,我就跳下去捞。
马车碾过碎石路的声响里,康罗伊摸了摸胸口的卷轴。
星图上的雪峰在体温下渐渐干燥,父亲的遗言却愈发清晰:钥匙在山巅,在风停之处。而此刻,另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响起——维多利亚昨夜卸去王冠时,眼尾的泪痣在水晶灯下忽明忽暗:乔治,你说这顶王冠,是不是把我的耳朵也压坏了?
温莎城堡的尖顶已经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康罗伊解开袖口的珍珠纽扣,露出腕间父亲留下的银表——指针指向九点,正是女王每日用早茶的时间。
他摸了摸内袋的熏香盒,又碰了碰藏在靴筒里的开锁工具。
当马车转过最后一个弯道,他看见城堡东门的守卫换了黑银相间的制服——是骑士团的标志。
停车。他推开车门,晨风吹起大衣下摆,你先回办公室,把最近三个月的《泰晤士报》社论整理出来。
詹尼攥着车门的手紧了紧:您要......
去给女王送盒熏香。康罗伊扯了扯领结,露出惯常的温和笑意,毕竟,她最近总说太吵了。
他转身走向城堡,皮靴踩过露水浸润的草地,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重。
晨雾里,他看见钟楼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只巨手按在城墙上——而在那影子的最深处,有扇半开的侧门,门缝里漏出的光,恰好能容一个人侧身穿过。
康罗伊的靴跟碾过侧门的铜制门闩时,发出细不可闻的刮擦声。
他贴着墙根移动,阴影在绣着鸢尾花的墙纸上拉出瘦长的剪影——温莎城堡的守卫换防规律他早已烂熟于心,此刻每一步都精准踩在两个巡逻兵脚步声的间隙里。
寝宫雕花木门虚掩着,门缝渗出的烛光里浮动着尘埃。
他推开门的瞬间,呼吸险些凝住——维多利亚蜷在四柱床的锦被中,长发披散如未梳理的金线,指尖攥着团皱巴巴的蕾丝手帕。
床头的烛台歪向一侧,蜡油在胡桃木床头柜上堆成琥珀色的山。
最触目惊心的是悬在帷帐间的十几台留声机。
铜制喇叭像黑色的蛇信子垂着,每台机器的黄铜外壳上都贴着褪色的标签,墨迹被泪水晕开:孟加拉饥民第37次请愿科克郡孤儿的圣诞颂歌纽卡斯尔煤矿第14号井的喘息。
其中一台还在缓慢转动,齿轮摩擦声里混着幼童断续的咳嗽,像块生锈的刀片在割他的耳膜。
维多利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没有转头,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是帕尔默斯顿又来催印度铁路批文?
还是罗素勋爵要我签署《谷物法》修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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