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亡语者大厅的幻象（2/2）
“联盟将支持这一战略。” 伯瓦尔沉声道，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奥杜尔的威胁远超我们的预估。放任其存在，整个诺森德乃至东部王国北部都将永无宁日。” 他看向小萨鲁法尔，目光中带着询问和压力。
吉安娜深吸一口气，压下灵魂层面的悸动，她的声音恢复了法师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达拉然的法师团将提供必要的传送和奥术支援。奥杜尔……那地方蕴含的泰坦能量和如今的腐化程度，远超我的想象。我们必须行动。” 守护者之杖的光芒稳定下来，显示出她强大的意志力。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小萨鲁法尔身上。年轻的兽人勇士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他看着王座前那散发着绝对寒意的身影，看着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蓝眼眸。幻象中泰坦灵魂被吞噬的尖啸似乎还在他耳边回荡。兽人崇尚正面的、刀刀见血的搏杀，深入那座被血肉和疯狂占据的金属堡垒……这违背了他的本能。然而，部落的存续高于一切。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凛雪，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却带着一种被逼入绝境后认命的决绝：“部落……会派出战歌远征军！但听着，亡灵之主！如果这‘唯一胜机’让我们部落的勇士白白葬送在那座金属坟墓里，我德拉诺什·萨鲁法尔，第一个用‘裂魂’劈开你的冰封王座！” 他的威胁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带着兽人式的直白和血腥。
凛雪面无表情地迎着他充满怒火和威胁的目光，冰蓝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永恒的冻原。“很好。” 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么，盟约的目标已定。兵锋所指——风暴峭壁，奥杜尔！”
就在“奥杜尔”三个字落下，亡语者大厅中紧绷的气氛因战略统一而出现一丝微妙松动的瞬间，异变陡生！
悬浮在半空、维持着幻象的克尔苏加德，他那由灵魂之火构成的眼眶深处，一抹极其隐晦、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暗紫色幽光猛地一闪！这光芒并非源自他自身的冰蓝灵魂之火，而是如同潜伏的毒蛇吐信，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心悸的粘稠恶意！与此同时，那悬浮在众人面前的、展示着奥杜尔恐怖景象的幻象漩涡，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幻象中，那被暗影淤泥覆盖、血肉蠕动的奥杜尔智慧神殿景象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真实”。然而，一股更加阴险、更加难以抗拒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毒藤，骤然从幻象核心迸发出来，缠绕向在场的每一个生者！这股力量不再是单纯的亵渎景象带来的冲击，而是带着一种极其隐晦、极其精妙的精神诱导，它巧妙地绕过了意志表层最坚固的防御，直接渗透潜意识，挖掘着心灵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弗丁的眼前猛地一花！圣光笼罩的圣骑士视野中，亡语者大厅那幽绿的冰光、骸骨的支柱瞬间扭曲、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洛丹伦！是斯坦索姆那燃烧的街道！是那些曾经熟悉、如今却因瘟疫而扭曲疯狂、向他扑来的平民！他们腐烂的脸上带着临死前的绝望和对他——对没能拯救他们的圣骑士——的无声控诉！那控诉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灵魂深处炸响：“伪善者！审判者！你救不了任何人！” 这源自最深自责的幻象如此真实，让弗丁坚如磐石的身躯猛地一晃，灰烬使者上的圣光剧烈地明灭不定！
伯瓦尔看到的则是暴风城！雄伟的城门在他面前轰然倒塌！燃烧的巨石如同陨星般砸落，街道上烈火熊熊，到处都是平民凄厉的惨叫和士兵濒死的哀嚎。而在这片地狱景象的中心，一个模糊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庞大身影——死亡之翼的阴影——正肆意践踏着这座他发誓守护的城市！瓦里安国王浴血奋战的身影在火焰中若隐若现，下一刻似乎就要被那毁灭的阴影吞噬！“不！” 伯瓦尔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额角青筋暴起，下意识地向前踏出一步，仿佛要冲入那虚幻的火海。
小萨鲁法尔看到的景象最为暴烈！不是战场，而是奥格瑞玛！但此刻的奥格瑞玛正被无数巨大的、蠕动的暗影触手缠绕、挤压！格罗玛什·地狱咆哮的怒吼声、萨鲁法尔大王沉重的战吼声从城市的各个角落传来，但迅速被触手绞杀般的挤压声和建筑物崩塌的轰鸣淹没。他仿佛看到萨尔伟岸的身影被一根巨大的、滴淌着粘液的紫黑色触须狠狠抽飞！整个兽人的精神象征——力量谷——正在那亵渎的力量下分崩离析！“为了部落！” 小萨鲁法尔狂吼一声，巨大的战斧“裂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朝着身侧一根幻象中缠绕过来的触须虚影劈去！斧刃狠狠砍在黑冰地面上，火星四溅，留下深深的凹痕。
吉安娜的遭遇则更为诡异。她看到的不是具体的场景，而是无尽之海！但海水不再是蔚蓝，而是粘稠如墨汁，翻滚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在这片污秽之海中，无数张熟悉的面孔沉沉浮浮——她的父亲戴林·普罗德摩尔、曾经的导师安东尼达斯、挚友阿尔萨斯……他们双眼空洞，皮肤肿胀发白，嘴巴无声地开合着，吐出一个个污秽的黑色气泡，每一个气泡破裂，都释放出针对她的、充满怨毒和嘲弄的低语：“背叛者…毁灭者…库尔提拉斯的诅咒…” 这些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她精神核心最深处呢喃，试图瓦解她理智的堤坝。吉安娜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守护者之杖顶端的艾露尼斯宝石光芒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尖鸣，奥术护盾剧烈波动，显示出她正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冲击。
“放肆！” 一声断喝如同极地风暴般席卷了整个亡语者大厅！声音的源头，是那瞬间爆发出恐怖威压的王座！
凛雪站得笔直，深黑的长袍无风狂舞，猎猎作响！以她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绝对零度的寒冰狂潮轰然爆发！不再是之前那种弥漫的寒意，而是带着统御意志的、毁灭性的极寒冲击波！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玻璃碎裂般的尖啸声！地面、墙壁、骸骨支柱，甚至穹顶上冰封的幽魂，瞬间被覆盖上一层厚达数寸、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幽蓝色坚冰！整个大厅仿佛在刹那间被拖入了寒冰地狱！
咔——嚓——！
那悬浮在半空、正散发着诡异精神污染的幻象漩涡，首当其冲！幽蓝色的冰霜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去，疯狂地蔓延、冻结！幻象中奥杜尔的恐怖景象、那些被挖掘出的心灵噩梦，如同被投入液氮的玻璃，在刺耳的碎裂声中布满了蛛网般的冰裂纹！下一刻，整个幻象漩涡被彻底冻结成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幽蓝色冰坨，内部的光影瞬间凝固、熄灭，然后“砰”的一声闷响，炸裂成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冰晶粉末，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幽蓝的雪。
几乎在幻象被冻结粉碎的同时，那股缠绕在弗丁、伯瓦尔、小萨鲁法尔、吉安娜脑海中的、挖掘他们心灵阴影的诡异精神力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搅碎！那源自潜意识的恐怖幻象和怨毒低语戛然而止！
弗丁猛地晃了晃头，眼前的斯坦索姆火海瞬间消失，亡语者大厅幽绿的冰光重新映入眼帘，但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内衬。他大口喘息着，圣光依旧在身周燃烧，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不稳。伯瓦尔踉跄一步才站稳，眼前的暴风城毁灭景象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被厚厚冰层覆盖的亡语者大厅，他握剑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狂跳。小萨鲁法尔保持着劈砍的姿势，粗重地喘息着，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地上被自己劈出的斧痕，又猛地抬头，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未散的狂暴和一丝后怕的惊悸。吉安娜脸色煞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全靠守护者之杖支撑才没有倒下。她急促地呼吸着，蔚蓝的眼眸中残留着深深的恐惧和混乱，艾露尼斯的尖鸣声渐渐平息，但杖身的嗡鸣依旧显示着她内心的剧烈波动。
“克…尔…苏…加…德！” 凛雪的声音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裹挟着万载玄冰的锋芒，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轰然砸向那悬浮在侧翼阴影前的巫妖！
大巫妖克尔苏加德在凛雪爆发寒冰威压的瞬间，他那幽魂般的躯体就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幽影能量构成的躯体在空中剧烈地扭曲、波动，仿佛随时会溃散。他重重地撞在一根覆盖着厚厚新冰的骸骨支柱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冰屑四溅。他那两点冰蓝的灵魂之火疯狂摇曳，如同风中残烛，光芒黯淡了大半，显示出其核心受到了重创。他挣扎着想要稳住身形，重新悬浮，但那股源自巫妖王统御之力的绝对压制如同冰冷的枷锁，将他死死地禁锢在冰柱之上，动弹不得。他勉强抬起头，空洞的眼眶“望”向王座的方向。
“伟…伟大的主人…” 克尔苏加德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虚弱和一种…刻意的、夸张的惶恐。“仆从…仆从并非有意！维持那…那污秽的幻象…对仆从的魂火亦是…剧毒！方才…方才只是力量失控…一丝来自奥杜尔最深处的…恶意…侵染了仆从的魔力回路…仆从…罪该万死！” 他的灵魂之火剧烈闪烁，像是在极力辩解，又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然而，在那摇曳的冰蓝火焰最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察觉的暗紫色光芒如同狡猾的毒蛇，一闪而没，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凛雪站在王座前，居高临下。她冰蓝色的眼眸死死锁定着克尔苏加德，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他幽魂的躯壳，直视其灵魂核心最深的秘密。大厅里死寂一片，只有冰层偶尔发出的细微“咔哒”声，以及几位生者代表粗重不一的喘息。弗丁、伯瓦尔、小萨鲁法尔、吉安娜的目光都带着惊疑、愤怒和后怕，聚焦在克尔苏加德身上，又警惕地扫向王座上的凛雪。信任的裂痕，刚刚被战略统一勉强粘合，此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袭击和克尔苏加德可疑的解释狠狠撕开，而且更深、更痛。
凛雪周身的寒气如同活物般翻涌，亡语者大厅的温度还在持续下降。她盯着克尔苏加德看了足足有十息之久，那沉默的压力几乎让空气都凝固了。最终，她缓缓地、极其冰冷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角落：
“一次‘意外’…很好。” 她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冰蓝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大巫妖克尔苏加德，为你的‘失误’，付出代价。即刻起，剥离你对天灾前线所有构造体军团的指挥权限。你，以及你掌控的所有通灵塔，将为联军向风暴峭壁的进军，提供不间断的魔力屏障支撑，直至奥杜尔大门之前。若有丝毫懈怠…你的魂火，将比奥杜尔深渊中的亡魂，更早品尝永恒的静滞。”
克尔苏加德的灵魂之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显示出其核心的震动。剥夺军权，强制消耗其本源魔力为生者大军开路…这是严厉到近乎羞辱的惩罚。他幽魂的躯体在冰柱上似乎又佝偻了几分，头颅深深地垂下，几乎埋进宽大的法袍领口，声音带着彻底的驯服和虚弱：“仆从…谨遵王命。愿…愿为盟约赎罪…” 然而，在那深深低垂的阴影下，无人能见之处，一丝扭曲的、充满怨毒和某种疯狂算计的弧线，无声地掠过他那无形的“嘴角”。
凛雪不再看他，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器物。她的目光重新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终落在弗丁身上。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全局的冰冷与不容置疑，仿佛刚才的惊变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弗丁阁下，伯瓦尔公爵，萨鲁法尔之子，普罗德摩尔女士。盟约既定，不容更改。立刻返回各自防线，集结最精锐的力量。三日之后，日出之时，冰冠堡垒之外，联军誓师，兵发风暴峭壁！目标——奥杜尔！斩断古神的支点！”
她的命令如同冰原上的号角，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弗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残留的惊悸和对克尔苏加德的疑虑，圣光重新在眼中凝聚成坚定的光芒，他重重地点头：“银色北伐军，必将准时抵达！” 伯瓦尔挺直了胸膛，将战士的警惕和忧虑压下，沉声应道：“联盟军团，整装待发！” 小萨鲁法尔重重地哼了一声，将巨大的战斧扛回肩上，赤红的眼睛狠狠瞪了克尔苏加德的方向一眼，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部落…知道了！” 吉安娜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王座上那散发着无尽寒意的身影一眼，又瞥了一眼阴影中萎顿的克尔苏加德，蔚蓝的眼眸深处是未散的惊涛骇浪和更深的警惕。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不再多言，生者的代表们带着复杂难言的心绪，在沉默和愈发刺骨的寒意中，转身走向亡语者大厅那沉重、刻满亵渎符文的黑冰大门。脚步声在空旷、冰封的大厅中回荡，显得格外沉重而疏离。
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亡语者大厅那永恒的幽绿冰光和无孔不入的死亡气息。然而，那场诡异的幻象袭击、克尔苏加德闪烁其词的辩解、以及凛雪那近乎冷酷的处置方式，如同跗骨之蛆，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比诺森德寒风更加冰冷的阴影。盟约的裂痕，并未弥合，反而在奥杜尔的阴影下，无声地蔓延开来。
亡语者大厅内，死寂重新降临，只有冰层缓慢增厚的细微声响。凛雪依旧矗立在王座前，如同一尊完美的冰雕。她冰蓝的眸子穿透厚重的黑冰大门，仿佛看到了生者们离去时沉重而充满疑虑的背影。良久，一个冰冷到极致、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声音，才在空旷死寂的大厅中低低响起，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蠢动的虫子…还有那些…自以为是的生者…风暴峭壁的寒风，会吹散一切迷雾…或者…将一切彻底冻结。”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大厅侧翼那片禁锢着克尔苏加德的阴影，冰蓝的瞳孔深处，一点比深渊更黑暗的杀意，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