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含辛茹苦特招梦功败垂成 万劫不复大龙潮一场噩梦(2/2)
我站在通向海中间的“赶牛道”上,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劫后余生的文字,变成大大小小的梭蟹、赤眼红、圆圆的鼓蟹、生着关公脸的关公蟹、四个角的石棱蟹、滥竽充数的小蟹溜子,霸王蟹,如同去永宁城赶集,顷刻间不见踪影。
入伍通知书立功证书和获奖证书们,变成三块石老石礁孤石和羊鼻子……我在绝望中呼唤:“小龙女,快救救我的稿子吧!”顷刻间,一群美丽的小龙女露出稿海,原来是蓝小兰、小小王美兰、徐梦莹、洪幽兰、曹小花、大红花、卫生员小何、方华、李惠芬、李绒花、何秀萍……其中没有刘萤和刘小丫,让我失望而绝望。小龙女们用海秧菜刀把,对着大鱼脊梁“劈劈啪啪”一顿狠抽。稿海中铅字迸溅,长的扁的吞了稿子的大鱼被抽昏翻仰过来。她们扯住鱼腮像拖着布口袋,一趟趟地来回穿梭,拖到石炕上。她们把三块石老石礁孤石羊鼻子,也搬上石炕……她们呼唤虾兵蟹将前来帮忙,把满海的文字,全部围堵上岸。
大龙潮退得快涨得更快,稿海快速升高海平面扩展。铺天盖的稿潮涌上来,石炕变成远古的木筏,向稿海漂去。稿纸和文字浸水之后,变成大大小小的鱼类,争先恐后地游往深海。被泡囊的稿纸漂浮一层,被潮水一片片一堆堆地推向岸边。小龙女们拼命打捞,将稿子搬上筏子。就在筏子即将倾覆之时,历代小西山的光棍和“二驴子”们,在董万古董万开和“母狗子叔叔”的带领下,扑进稿海,扶住筏子护住稿子。万分侥幸,那些复活跑走的,都是文字垃圾虾皮蟹盖。
我告别一群小龙女,背着稿子和“入伍通知书”等,来到老帽山下。
刘小丫在山口等候,说:“快装进我肚子里,否则过不去老帽山。”我一把拥住她……一阵霹雳闪电,稿子和“入伍通知书”等进入她体内。我扶着挺着大肚子的刘小丫,苦苦寻找上山路口,找到那棵被我扎了大头针的大杨树,确定位置。我说:“过了大杨树,再攀一万步”。刘小丫说:“十万步也得攀。”
天空飘下纷纷扬扬的大雪,我闻到了甜丝丝的槐花香味儿。一阵大风刮过,大杨树被刮倒。我折下一根胳膊粗、带杈的树棍,支撑住倾斜的大杨树。大杨树开了一树雪白的槐花,变成一位老爷爷的满头白发。路面不时翘出一截截树根,脚下磕磕绊绊。我扶着刘小丫,小心翼翼跨过每一道障碍。我不放心地问:“你能坚持住吗?”刘小丫说:“你放心,我决不能把孩子生在半路。”我说:“稿子怎么成了孩子?”她说:“我为你代孕。”我无限感激地狠亲她一口。
横亘在西方天际的扁担梁,挑起广阔的天空。我扶着刘小丫,恨不能一步跨越老帽山。她说:“稿子在肚子里变成一块石头,稍一疏忽能坠落出来。”
山路越来越陡,直到垂直。我俩贴住石壁,随时都能滑落。终于有了落脚之处,我说:“我和你结婚。”我伏下身子抱起她,眼看攀到山顶,瞌睡的睁不开眼睛,睡了过去。刘小丫无论如何叫不醒我,托着大肚子跪在地上,一寸寸往山顶上爬。她脚下石头突然滚落,掉下了悬崖。一团雾飘过来把她托住,朝山上勇敢漂浮,把她送到我身边。刘小丫对着我耳朵大声喊:“天要下雨了……”
“刷”地一道白光,“卡拉拉”一声炸雷,把我惊醒。大雨“哗哗”狂泄,连绵起伏的老帽山,顿时被白茫茫的雨幕覆盖。草木低垂,枝叶颤抖,尘烟暴起、孤鸿哀鸣。四面八方的雨声“刷刷”响,“轰隆隆”的山洪震耳欲聋。
我把刘小丫抱进一块巨石,眼看就要把我俩砸在跌落或滚滚而下。刘小丫说:“不好了,我要生了……”
巨大的山洪从头顶上倾泄下来,脚下岩石一颤,“呼隆”一声崩塌成断崖……生死关头,我竟被恶梦魇住,喊不出来动不了干着急,成了一个看客。
刘小丫说:“我豁上死,也要把稿子和入伍通知书送出去。”她身下裂开一道石缝,身子,仰躺在断崖上,将身体重心紧靠山体。她的头被石壁夹角卡住,往外挪一寸都难。一次次阵痛,给了她强大的力量。她一只脚蹬住断崖,一只手撑住头顶倾斜的石壁。她用脑袋当钻头,来回转动着硬往外面钻。她的额头和头皮被石壁划破,鲜血和着雨水顺着头发流淌。她双脚用力一蹬,断崖崩塌。她悬空抓住一根细弱的山草,身子来回悠荡,终于落在石磴上。山水和着血水,顺着石磴一层层跌落,溅起一朵朵血花。她伏在石磴上,双手抓住石棱往山顶攀登。雨越下越大。关键时刻,刘萤站在半空,手持一把大扇子,用力扇来扇去,风停了雨住了。
云雾代替了山洪,顺着山涧和深谷,缓缓向上面升腾。刘萤揭开笼屉,老帽山是一个刚出屉的大馒头。馒头裂开一道蓝蓝缝隙,阳光倏然照射下来。
一道彩虹横架在“扁担梁”上空,刘萤骑着一只绿孔雀在空中盘旋。她发现我俩,大喊:“我接你们来了!”火焰松一年四季燃烧,绿色的火把映照着白玉塔、万忠幕、鸡冠山。铁窗内,我数着一叠叠稿纸梗着脖子喊:“四十万字……”
我被几个护士按倒在地,捆缚约束带接通电麻仪,折磨成一滩烂泥。解开约束带,我又往医护人员身上扑。我趁医护人员不注意,借上厕所之机,用暗藏的小钉子豁开阴囊,揪下睾丸,血淋淋地举在手里,跑出来兴奋地大喊:“我终于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啦!”精神科病房角落,我坐在这里思索了十年,大脑细胞的消耗量,相当一个大国总统面临亡国困境。我反复思考一个问题,稿子为什么掉进了海里。我由粗门大嗓变成慢声细语,唇边胡须蜕落,扭扭捏捏非男非女。我构思一篇发言稿,让“女秘书”喂完饭出国,领取“诺贝尔文学奖”……
刘萤打开铁门,把我放出来……她松了口气:“你可醒过来了!”我回家拿稿子和“入伍通知书”等,怎么是“醒过来了?”一只甲虫飞进来转了几圈,一头撞在墙上,又掉在地上,仰面朝天,枉然无助地蹬腿,无论如何爬不起来。我和甲虫惺惺相惜,小心翼翼地捏起来扔到窗外。甲虫飞走了,我仍立在原处。
另一位“带枪的父亲”,正在电视荧屏上充满激情地燃烧。
我的特招梦,早已经化做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