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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泥里生(病情危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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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第七节

秋老虎赖在九月的尾巴上不肯走,晒得刚砌起的砖墙发烫,空气里总飘着黄砂和石灰的味道。新房子的脊梁骨已经支起来了,椽子像一排瘦长的肋骨,在蓝天下晾着太阳。父亲每天天不亮就往工地上跑,裤脚总沾着泥,肩膀被扁担磨出的红痕一天比一天深。

这天下午的排球赛打得格外久,晚霞把操场染成橘红色时,我才背着书包往家跑。远远看见工地那边还围着人,拆脚手架的叮当声混着吆喝声飘过来,父亲叉着腰站在墙根下,影子被夕阳扯得老长,像根绷紧的弦。

死到哪里去了?他的声音裹着火气砸过来,我刚要解释球队加练,他已经抄起墙角那根晾衣服的竹竿。竹竿是新削的,带着青皮,在他手里抡出呼呼的风声。

阿二头!王店公公的叫喊声从旁边钻出来。他刚从跳板上下来,手里还攥着瓦刀,瘦小的身子跑得踉跄,这孩子都多大了,你动这么大火做什么!

我没躲。后背先是一阵尖锐的疼,紧接着麻意顺着骨头缝爬上来。父亲的喘气声就在耳边,我盯着他汗湿的领口,突然想起昨天他说腰疼得直不起来。竹竿又落下来时,我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响,像冬天冻裂的冰面。

快跑啊!王店公公扑过来想拉我,被竹竿带得打了个趔趄。他比父亲矮一个头,此刻却像只护崽的老母鸡,张开胳膊挡在我身前,你要打就打我!他是你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不是路边的石头!

竹竿第三次落下时,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父亲的手停在半空,半截竹竿从他手里滑下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我后背的衬衫已经粘住了,血渗出来,把粗布染成深褐色。王店公公死死抱着父亲的胳膊,他的烟袋锅在口袋里硌得我能看见轮廓,你当爹的,孩子晚点回家多大点事?要不是看你天天累得直不起腰,我才懒得管你家事!

父亲甩了甩手,没再说话,转身往工地那头走。夕阳把他的影子踩在脚下,我望着那截断成两截的竹竿,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外婆在灶台前择芹菜,看见我进门,手里的菜篮子掉在地上。她摸出剪刀,小心翼翼地挑开我后背的衣料,粗粝的指腹碰到伤口时,我忍不住缩了一下。傻囡囡,她的声音发颤,电灯下的光在她鬓角的白发上跳,你不会跑吗?

跑了,他气没处撒,我盯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明天还是要找我麻烦的。

红药水抹在伤口上时像撒了把辣椒面,我咬着牙没出声。外婆找出件洗得发白的运动衫,袖口磨出了毛边,是前年学校运动前买的。穿这个吧,软和。她替我把袖子拉好,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

厨房飘着芹菜的清香,我系上围裙切肉丝,刀在砧板上笃笃地响。王店公公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圈在暮色里慢慢散开。吃饭时他从床底下摸出瓶黄酒,用牙咬开瓶塞,往我碗里倒了小半杯。

别给他喝。父亲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筷子在碗沿上顿了顿。

王店公公没抬头,又往我碗里添了点,酒液晃出细碎的光。孩子受了委屈,喝点酒压惊。他把酒瓶往我这边推了推,你外婆说木箱里还有一瓶,怕什么。

我瞟了眼父亲,他正低头扒饭,额角的青筋还没下去。我端起碗,对着王店公公举了举:谢公公。酒液滑过喉咙,带着点涩,暖烘烘的热流往肚子里钻。

夜里躺在木板床上,后背的疼一阵阵冒上来。王店公公的呼噜声从隔壁传来,像头老黄牛。他睡前摸黑过来,坐在我床边叹口气:傻小子,下次他再打你,你就往我身后躲。大人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硬顶着,不是往他火上浇油吗?

我了一声,没告诉他其实我不是犟,就是突然觉得累。看着父亲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被砖头磨破的手,那点委屈突然就变了味,像吞了口没熟的柿子,涩得人说不出话。

没过几天,新房子终于盖好了。砖墙被石灰刷得雪白,梁上还贴着红纸条,写着吉星高照。可把旧家具搬进去时,怎么看都别扭。掉漆的衣柜靠着新墙,三条腿的桌子摆在水泥地上,像穿了新棉袄却露着破棉絮。

父亲从余新请了个木匠,一天一块钱,管吃住。木匠师傅没带徒弟,在堂屋里支起案子,刨子推过木料时,卷起的刨花像一朵朵白棉花。老房子拆下来的木料堆在院子里,有粗有细,父亲蹲在那堆木头里挑挑拣拣,时不时用斧头敲两下,听声音辨好坏。

这天外婆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突然说要做口寿材。趁现在有木料,有匠人,先预备着。她拍了拍旁边一根笔直的杉木,这根好,结实。

请来的木匠师傅连忙摆手:大娘,我只会做家具,寿材讲究多,我做不来。

外婆不依,拄着拐杖往镇上走,回来时领了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说是当年她家丫鬟的大儿子,就是蒋巧琴阿姨的儿子。他爹以前就是做这个的,家传的手艺。外婆拍着胸脯保证,错不了。

那年轻人话不多,每天早早来,天黑才走。他不用刨子,只用一把锛子,一下下凿得很稳。木屑在他脚边堆成小山,渐渐显出棺材的形状。外婆每天都要去看两趟,用手敲敲木板,听听声音。等棺材上了漆,黑得发亮,她围着转了两圈,皱着眉说:还是小了点。

我正在旁边帮木匠递钉子,闻言接了句:外婆,这够大了,你要是怕躺不下,现在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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