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一堆白花花的蛇蛋(2/2)
“我就过去瞧一眼。”李二虎跑了几步,脚陷进泥里,“咦,这里泥深得很!”
“那边是旧沟口,小心陷脚!”
“知道!”
他拔出脚,几乎是连滚带爬到了那边,果然见到两只花蟹在洞口翻泥,壳子在阳光下亮得发青。他一手按住,一手去掏,刚碰到蟹脚,那家伙猛地一夹。
“哎哟!”他叫出声,“夹到我手了!”
宋仁泽听见笑着走过来:“你看你,连蟹都要咬你一口。”
“这蟹凶得很,夹得我直冒汗。”
“拿草绳绑上腿,放篓里吧。”宋仁泽接过蟹,翻转几下,用手指在它壳上敲了敲,“这是青壳花,好货。”
“这下真赚了。”李二虎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天慢慢热起来,阳光晒在滩上闪着白光。宋仁泽抬头望了一眼天:“快晌午了,咱歇会吧。”
两人找了块干点的石头坐下,篓子放在旁边,里面满是活蛏子和几只花蟹。李二虎拿出水壶喝了口水,又递给宋仁泽。
“这活虽累,可比去山上砍柴强,至少有盼头。”李二虎说。
“嗯。只要天晴,潮落得好,一天能有十来斤蛏子。拿去镇上卖,也能换几斤米。”
“你说城里人真稀罕这玩意?我们小时候嫌蛏子腥得要命,都懒得吃。”
“现在人家讲鲜,讲补。我们这滩泥好,蛏子肉嫩。去年阿宝去县里卖,一斤蛏子能换回一斤半白米。”
“那小子有福气。”
“福气是自己挖的。”宋仁泽笑着说,“谁肯多弯腰,谁就多挣几个钱。”
远处传来几个女人的喊声:“潮回来了,快点收!”
宋仁泽站起身,看了看海面,果然浪头又在一点点涨。
“走吧,该往岸上退了。再迟就要被水围着。”
“再挖两锥,我看这边蛏眼还冒着气呢。”李二虎舍不得。
“听我的,赶海不能贪。”宋仁泽一边说,一边帮他收拾。
他们抬着篓子往回走,泥滩渐渐被水漫上。脚印被浪头一点点吞掉。
走到半途,李二虎忽然停住脚:“仁泽,你听,像是谁在那边喊?”
两人停下来,果然听到远处传来呼救声。
“不好,好像是阿宝他们。”宋仁泽把篓子放下,转头就往声源那边跑。
几百米外,两个人被困在低洼里,水涨得快,已经漫到大腿。
“快过来这边!”宋仁泽边喊边走,脚下一滑,泥浆几乎没到膝盖。他用竹杖探了探,指着一条较高的沙脊:“从那边上来!”
“脚拔不出来!”那边一个年轻人慌了。
“别乱动,先把篓子丢掉!”宋仁泽一边喊,一边趟过去。
他伸手一拉,把那年轻人扯出来,又去拉另一个。李二虎也赶上来,合力把人拖到高处。几人都满身泥浆,气喘吁吁。
“还好你们听见,不然真要出事。”那年轻人抹着脸上的水,心有余悸。
“赶海的老规矩,潮水一转,谁也别恋滩。”宋仁泽拍拍他肩膀,“以后记着。”
李二虎笑骂道:“下次要救你我可不管了,自己先把蛏子背回去。”
几人哈哈笑了。
回村的路上,太阳偏西,海风吹得咸腥。村头的小孩在岸边玩水,看见他们,跑着喊:“二虎叔,捞到大蟹没有?”
“有!比你巴掌还大!”李二虎乐呵呵地举起篓子。孩子们一阵欢呼。
到了村口,老李婶端着盆子在洗衣服,看见他们,笑着说:“你们这趟又赚了吧?看那篓子鼓鼓的。”
“还成,比上回多了两斤。”宋仁泽答。
“那好,晚上我烧点酒菜,你们都来坐。”
“那敢情好。”李二虎一口答应,“正好尝尝这花蟹鲜不鲜。”
天色渐暗,海滩远处的渔火一盏盏亮起来。村里狗叫声、锅碗声混在一起,带着温暖的气息。
吃饭时,几个人围着木桌,蛏子汤冒着热气,花蟹煮得通红。李二虎一边喝一口酒,一边笑着说:“这酒啊,得配这海味才有劲。”
宋仁泽点头:“这就是咱赶海人的福。”
“福气是脚下的泥,腰下的力。”李二虎放下碗,“明早还去不去?”
“去。”宋仁泽说,“潮比今天早,得天亮前就出发。”
胡先锋脸一沉,手一甩,那张盖着红章的条子几乎要贴宋仁泽脸上:“少他娘的胡说!上头定的指标,公社批的,老胡能作假?”
“那我就问你,昨儿半夜拉沙的那几辆拖拉机是谁的?车牌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宋仁泽冷笑。
胡先锋眼珠一转,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行啊,小宋,你胆子见长了。那几车沙——上面要的。你要是闲得慌,去海滩看看,挖点蛤蜊晒晒太阳去,别在这瞎搅和。”
宋仁泽咬了咬牙,没再说话,拎着锄头转身走了。
走到河边时,夕阳快落山,天边一片血红。河水被染得像铁锈,风里全是潮腥味。
“妈的,这一滩水,不知道还埋着多少事。”他嘟囔一声。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几声呼喊。
“宋哥!宋哥!”
是李大壮和二狗子,两人背着网兜跑过来。
“赶紧的,赶海去!听说昨晚退潮退得猛,浅滩上露出一大片石滩,老郑说有螃蟹多得吓人!”二狗子满脸兴奋,嘴里还嚼着半截甘蔗。
宋仁泽愣了一下,沉着脸想了想,忽然笑了笑:“走着,反正今儿个这气还堵着,出趟海散散。”
三人一路小跑,穿过滩田,天边的云被风一层层卷开。到海口时,潮水已经退下去老远,一大片湿亮的石滩暴露出来,海螺壳闪着冷光。
“哎呀,真是退得狠。”李大壮蹲下摸了把泥,“这滩子我十年没见这么低过。”
“少废话,动手。”宋仁泽挽起裤腿,手里抓着铁叉,眼睛扫来扫去。
海风呼呼地刮,几只白鹭低飞过去。石缝里有动静,二狗子“嘿”了一声,猛地叉下去,一只巴掌大的青蟹翻着腿扑腾。
“看我手艺!”二狗子得意洋洋。
“少吹牛。”宋仁泽笑骂一句,弯腰去掏泥,手指刚伸进去,忽然一股冷滑的触感——像蛇。
“卧槽!”他猛地一抽手。
“啥玩意?”李大壮跑过来。
“别动,有东西。”宋仁泽眯起眼,用铁叉小心拨开淤泥。只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露出来,灰中带黑,像是石头,又像壳。
他又拨了两下,泥水翻滚,一股腥味冲鼻。那东西忽然动了一下——一只巨大的海鳖,龟壳足有脸盆大。
“我去,这么老的鳖!”二狗子眼睛瞪圆。
宋仁泽笑:“老鳖值钱啊,鳖血、鳖胆都能卖。”
三人合力把那鳖抬上滩,它四肢挣扎,嘴里“咯咯”作响。
这时,西边天际的云线突然被闪电划开。海风变了,温度骤降。
“走吧,怕是要变天。”李大壮抬头看。
“再往前摸一圈就走。”宋仁泽低声说。
他们又往前走了百来米,滩面越来越滑,脚下全是暗涡。宋仁泽忽然停下,蹲下去仔细看。泥里隐隐有一串脚印——不是人的,也不是牲口的,像是兽爪。
“这滩哪来的兽?”二狗子皱眉。
“这脚印大,看着像山里的黄皮子。”宋仁泽心里一动,“不过不对,太深,怕是大东西。”
“有猎物?”李大壮兴奋了,“要是獾子,下次咱去山里设夹子!”
宋仁泽没答,只是用手比划了一下,“明天早晨退潮再来看看,兴许有蹊跷。”
回村的路上,风吹得人直哆嗦。到了村口,胡先锋的人正往公社那边运沙,一车接一车,灯光晃眼。宋仁泽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心里更不是滋味。
夜里,他辗转睡不着,脑子里老想着那串奇怪的脚印。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背上猎枪,揣了两个干馒头,悄悄出了门。二狗子早就在门外等着,肩上挂着自制的猎叉。
“宋哥,真去啊?你这枪要是让胡先锋知道,非说你偷公社的猎物。”
“管他。”宋仁泽冷声,“真有野兽跑到海滩,咱不查查,哪天咬了人他又推我头上。”
他们沿着昨天的路走到石滩。潮正退,海水一寸一寸往外吸,露出大片泥地。那串脚印还在,只是更清晰了,从滩口一直延伸到一处乱石堆。
宋仁泽弯腰看,眼神一凛:“这不是黄皮子,是獾子也不对……像是狗,但脚掌太大。”
“海狗?”二狗子吞口唾沫。
“哪来的海狗跑岸上来?”
两人小心靠近乱石堆,忽然听到一阵低沉的喘息声。宋仁泽举枪,二狗子握紧叉。
下一刻,石缝里闪出一双绿光。
“有东西!”
“退后!”宋仁泽低喝。
那东西忽然窜出来,竟是一头灰狼,毛被海水打湿,眼里透着冷光。
“狼?这地方还有狼?”二狗子惊叫。
宋仁泽反应极快,一枪打在泥地边上,炸起一片沙。狼被吓得一缩,随即怒吼一声,朝二狗子扑去。
“躲开!”
二狗子一滚,狼扑了个空。宋仁泽趁势抄起铁叉,一下子戳进狼的肩头。那狼惨叫着挣扎,溅出的血水染红了沙滩。
“快!按住!”宋仁泽吼。
两人合力将狼制服。狼的气息渐弱,眼神里却还带着一丝不屈。
“奇怪,这狼哪来的?”二狗子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