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蛏子一筐一筐地往岸上码(1/2)
宋建国“嗯”了一声,把烟杆敲了敲石板边沿,吐出一口白雾:“你那二虎一听卖钱,肯定屁颠屁颠的就跟去了。可你也别光想着卖钱,这蛏子也不是想挖就有的,要看地形、看潮水,还得眼尖手快。”
宋仁泽一边走,一边回头笑道:“您儿子我这几年挨过饿,可没忘了这点本事。今天是农历十六,潮水最早,咱赶这一波正好。”
叶秀兰听见动静,手上的剁菜声没停,嘴上却跟进了话头:“阿泽,带上点姜茶去,海风湿气重,别又吹得你关节疼。”
“哎——晓得啦娘!”宋仁泽答应一声,拐回灶房把搪瓷缸往腰间一挂。
外头天边才泛着鱼肚白,他推开院门,朝村东头的二虎家走去。
“二虎!起啦!”
“唔……谁啊,大清早的鬼喊啥……”
“我!宋仁泽!”
门帘一挑,宋二虎披着件棉背心,眼屎还挂着,一听“赶海”、“挖蛏子”、“大个儿”、“能卖钱”,这才眼皮一跳,整个人弹了起来。
“哎哟我滴个娘,咋不早说!”他一边套裤子,一边喊,“等我拿铁锹跟背篓,马上好!”
五分钟后,两人并肩往滩头走,脚下泥路湿滑,但他们的心火热。
“你说咱这趟,要是能挖出二十来斤大蛏子,拿去供销社,能换几斤细粮?”
“细粮不敢说,先整点糙米贴肚子,卖得好再说——我琢磨着,咱不止卖,要挑最肥的单挑出来,找公社食堂或者招待所挂个名头。”
“呦呵,还想着挂牌子?仁泽你这是奔长线啊?”
宋仁泽咧嘴一笑:“不长线,能挣什么大钱?咱要想彻底翻身,就得做第一个把这滩蛏子捞成金的人。”
“行!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
天色渐亮,东风把海面吹得波光粼粼,两人走到村外的沙湾口,便脱了鞋子卷裤脚下水。
宋仁泽蹲下,目光扫过泥滩。
“看见没?这片泥稠软,还冒小泡——就是这儿!”
“真有门道!”二虎拿铁锹试着铲了两下,“哎哟,果然有壳感!”
“慢着点,别铲断了——蛏子最忌断腰,坏了就不好卖!”
“知道了!”二虎吐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挖着,“呦!老天爷保佑,我这手气——你看你看!”
只见他举起一个足有巴掌长的蛏子,通体肥白,壳上泥沙尚湿。
“哎哟,开门红!”宋仁泽笑着接过,用布擦了擦壳,“个头正,形状直,这要是放到城里,那些搞国营饭店的师傅非抢着要不可!”
“那咱还等啥?赶紧干!”
一阵紧锣密鼓的奋战,两人一边用铁锹探泥,一边拿手翻查,蛏子一筐一筐地往岸上码。
“哎,你慢点!你这蛏子别都堆一块,等下得分类——大的进竹篓,小的分一边留着自己吃。”
“呦呵,你还挑得这么细?”
“那是当然,大蛏子得论只卖,小的才论斤称——价格翻一倍不止。”
二虎抹了把汗:“你这脑瓜子可比我灵多了。我是想着挖了就全卖——你这还分档!”
“老熊洞?”栓子一激灵,“……你不是想跟熊抢窝吧?”
“熊早没了,几年前猎户打死的。窝空着不占白不占。”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下了山坡,草丛簌簌响着,夜风吹来一股淡淡兽土味。
栓子忽然压低声音:“前头好像有动静。”
“别说怀疑,我这是负责。”宋仁泽站得笔直,目光锐利如刀,“你们要真是正经来的,怕啥我看看?”
“走就走,咱清清白白,不怕人看。”另一个年轻点的汉子嘟囔着,嘴上虽硬,但眼神却飘忽不定。
“前头领路。”宋仁泽指了指那汉子腰间那柄新磨的砍刀,“你带的刀挺利,应该不怕开路吧?”
那汉子干笑一声,扛起刀在前头领着,嘴里不甘不愿:“巡山的哪有你这么咄咄逼人的……”
“你不是说自己没问题么?我也不拦你猎,只要不踩了公社的红线,不下夹子,不乱搞野种,咱就当没见。”宋仁泽淡淡说着,脚步却一步没慢。
三人沿着山道一路往西北坡走,林子越来越密,鸟声虫鸣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沉闷。
走了约莫一炷香工夫,前头那汉子忽然顿住脚,挠头道:“哎呦,走岔了,好像不是这条……”
“走岔了?”宋仁泽眼神一沉,“你不是说地形熟得很?”
“我……我上回来的时候是从东坡上来的,今儿从这边绕,可能差了点方向……”那人打着哈哈,“要不咱回头,从那边绕?”
宋仁泽没有答话,径直往前又走了几步,忽然蹲下身,从一丛半枯的草里拨出一根铜丝,“这是什么?”
那年轻汉子脸色一变:“哎?这不是我扔的,我真不知道……”
宋仁泽冷笑:“一根线,一边扣着树根,一边绕着弯弯钩环,这不是你扔的,是狐狸扔的?”
“这、这可能是山里人前些日子设的……”
“设的夹子还是你设的陷阱?”宋仁泽话锋一转,眼神犀利得像是能扎进人心里,“你口口声声说是正经上山,连路线都记不清,还能不小心走进你们自己设的陷坑?”
那汉子咽了口唾沫,不再说话。
“你们几个,从实招来。”宋仁泽拍了拍腰间的小包,声音冷如山风,“再嘴硬,我翻你们包,搜你们脚印,一样能抓出尾巴。”
沉默了一瞬,那个年纪稍大的汉子低声道:“大哥,我们也是穷得没招了,家里娃饿着……这不想着下几套夹子弄几只獾换粮食。可没动公社养的野种,真的!”
“就算没动野种,设夹这事也早就明令禁止。”宋仁泽眉头紧蹙,“你们知道夹子伤的不只是野兽,还可能是人。前些天隔壁村的老林脚踝就给夹断了,林子里连条道都不敢走了,你们心里就不咯噔一下?”
那汉子低下头,脸红脖子粗地说不出话来。
宋仁泽望着他们背着的两个麻布袋,“打开看看。”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放下袋子解开,露出几根沾血的铁条和一截半干的野兔腿。
“你们还真下了手。”宋仁泽眯着眼,“行,东西留下,人跟我走一趟,到山口自首去。”
“这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么……”年轻汉子有些急了,“要不……要不我们把这套夹子交了,以后不设了成不?”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事。”宋仁泽摇头,“你们既然踩了红线,就得认。公社是人治地方,不是瞎讲情的买卖。”
“求求你了,哥……我家小闺女还烧着呢,家里没个铜板,我才来设夹子的……”那年长汉子扑通一声跪下。
“你下夹子的时候,咋不想想你闺女要是踩上呢?”宋仁泽没有扶他,反倒语气更重,“人穷志不能穷,山规林律不是吓唬人的。”
“他奶奶的。”年轻汉子一屁股坐地上,“早知道就不跟你来,这下全完了……”
“你来设夹的时候,没人逼你。”宋仁泽语气一冷,“还有几副夹子,藏哪了?”
年长汉子默默指了指西边的荆棘丛:“那边石堆后头,还埋着两副。”
“我去拔了。”宋仁泽吩咐他们蹲在地边别动,自己小心绕到石堆处,一阵拨弄后,果然找出一包油布,里头包着两副带血的弹簧夹。
“行了。”他提着油布回来,“我先带你们下山。你们那边人家在哪,待会自己去打个电话给家里,叫人来接。”
……
一路押着两人下山,经过那片大槐树林子时,宋仁泽停了停脚:“听着,这林子不是没人看。你们设夹子也好,烧山挖药也罢,总得有人来治你们。”
“是是是……”两人低着头应着,额头直冒汗。
“回去我会如实登记,想赎回名声,靠你们自己。”宋仁泽说完,继续迈步走前。
太阳刚出山头,一束束晨光洒在松针间,薄雾未散,脚下的青苔微湿发滑。宋仁泽回头望了眼这两人狼狈的身影,不知怎的,心里又涌起一丝复杂。
——他不是不知穷是什么滋味,也不是铁石心肠。但这世道,总得有人守规矩。
到山口时,山勤值守的老王正靠在哨棚里嗑瓜子。
“仁泽,这大早的,你干嘛来了?”
“送人。”宋仁泽一指身后,“两个在山里设夹子的,我抓了,夹子也带着了。”
老王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又来了?前几天刚抓两个,这帮人就没个完!”
“登记,写清楚。”宋仁泽丢下油布和麻袋,“人交给你,我得回去巡第二段。”
“成,回头我让大队把他们家人叫来,按公社新条款处理。”老王一边翻登记簿,一边骂骂咧咧,“净是自个作的孽。”
临走前,年长那汉子犹豫了一下,朝宋仁泽喊道:“大哥……谢谢你没动手打我们。”
宋仁泽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下一回再见面,我不客气。”
“这是哪儿?”他喃喃自语,缓缓朝池塘走去。
清澈的池水倒映着他的脸,甚至能看见水底的碎石与游动的小鱼。四周一片寂静,连风都没声儿,像被谁抽空了气息。
他蹲下身,捧起一掬水,小心地抿了一口。
甘冽、清凉,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灵气,仿佛能直通肺腑。
“这是……灵泉?”宋仁泽喉头一紧,忽地站起,眼神在池塘与黑土地之间来回扫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山魂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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